男人好像烦了，并没有再回答伽亚的任何问题。

　　伽亚还是蹲在他身边凝望着他，虽然伽亚知道受到惩罚之人往往都是因为犯了严重错误，但他和神上一模一样的脸还是让自己对他无法讨厌，甚至隐约还觉得一丝惋惜。

　　想一想，要是神上哪一天也被人这样对待，自己该多难过呀。

　　“嘤嘤……”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本就过于感性，这下更是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听到声音，男人终于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过来，睫毛微微垂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哭什么。”

　　伽亚缩紧小翅膀，两只小手还无意识地扒着男人的胳膊：“只是想到，你没有吃的，也见不到太阳……”

　　倏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扯过书包从里面摸索出美术课用的图画本，找了只金色的蜡笔在纸张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并在周围添了一圈毛。

　　只见他把画好的圆轻轻贴在胸前，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

　　那只圆忽然开始透出薄薄的微光，伽亚也皱起了眉头，像是在发力，圆中的金光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炙热。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光了，以至于一时间双眼很难适应这种强光，刺得微微发痛。

　　这一小块光芒，却神奇地照亮了整个漆黑的洞穴。

　　伽亚猛地睁开眼睛，举着图画本站起身，将图画本放在男人的头顶。

　　“这是一只小小太阳，它会一直守护着你，别担心，凛冬很快就会过去的。”

　　虽然神上说过：不要把冬天唱成春的开始，因为很多生命已经永远埋葬在冬天。

　　伽亚不知道神上说的生命是指谁，但四季轮回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真理，埋葬的是生命而非对未来的期盼，活着的人依然要好好活下去才行，不管是神殿中那些高贵圣洁的天使，还是眼前这个一直沉睡于黑暗中的可怜人。

　　男人慢慢适应着强光，眼睛的不适也在一点点消散，甚至于，他感受到了头顶的一丝暖意，真的如同自己曾经见过的太阳，温暖而明亮。

　　他仰起僵硬的脖子向上看去——

　　圆圆的小脸上洋溢着暖融融的笑意，犹如头顶温热明朗的光芒，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刻就出现于生命中。

　　光芒映照出男人苍白的面容，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的近乎透明，他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嵌在脸上更显色彩明艳。

　　看着男人和神上一模一样的脸，伽亚很想问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因为当自己偶然提及神上时，男人曾经冷冷制止自己，要自己别在他面前提神上的名字。

　　可能，他并不喜欢神上，甚至是讨厌。

　　“那么，无名氏先生，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下次我会给你带来我的生日蛋糕。”

　　伽亚将小太阳贴在墙上，扑闪两下翅膀，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向洞口处走去。

　　沿着金色的轨道线，伽亚奋力拍打着他的小翅膀，往上飞两尺，又被强风吹落三尺，等飞回到第一层时，翅膀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望着熟悉的被圣光包围的神殿，伽亚悄悄松了口气。

　　收起翅膀，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迈着轻快的步伐——

　　“神上——！”小家伙蹦蹦跳跳冲进了神殿，径直来到神上办公的房间。

　　门口守着两只六翼炽天使，正抱着竖琴轻轻拨弄，悠扬的旋律从他们嘴中缓缓流出，盘旋于高大宽阔的神殿之中。

　　这就是他们每日的工作，为神上歌功颂德。

　　“嘘——”炽天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上正在处理工作，殿下先回花殿等候吧。”

　　“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清朗的一声。

　　两位炽天使互相对视一眼，乖乖退到一边，谦卑地对着伽亚俯身行礼。

　　伽亚推开门，“噔噔噔”径直跑向书桌前那个被圣光包裹的男人。

　　“神上，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了呢。”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已经诚实地钻进了神上怀中，蜜粽色的小脑袋在神上怀中拱了拱，随即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进去。

　　神上扬起嘴角，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双手轻轻揽住少年单薄的身躯：“没关系，我刚好也想要休息一下。”

　　“神上，这个。”伽亚在书包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只小木盒递过去，“送给你的礼物。”

　　盒子上刻着可爱的小天使，躲在云层后面安然入睡，睡颜恬静。

　　“这是，你的百日纪念礼盒，你从哪里得到的。”看到这只礼盒，神上并未露出想象中的喜悦表情。

　　他微微蹙起眉，握着盒子的手稍稍发颤。

　　伽亚一看他这表情……

　　惨了！完全忘记神上不许自己离开神殿的嘱托了！

　　“这这这是我我我自己刻的T_T”

　　神上看着盒子，目光沉然，并没有继续追问盒子的来源。

　　“好吧，对不起我撒谎了QAQ，今天放学早，我就偷偷跑去了商店街，可是，这真的是我自己赚钱买的，只是希望你开心……”伽亚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他想起老师和西奈说的，那个名为“达克尼斯”的反叛者就一直在违背神上的教诲，就像现在的自己，不断挑战神上的权威。

　　虽然自己的确不聪明，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

　　神上的面容依然紧绷冷峻，书房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伽亚停止了他摇晃的双腿，身体开始渐渐蜷缩。

　　但是神上却忽然舒展了眉头，唇角扬起犹如绽放的红玫瑰：“商店街好玩么。”

　　“什、什么？”

　　“不是去了商店街，应该见到了很多稀奇玩意儿吧。”神上怜爱地抚摸着伽亚毛茸茸的头发，笑得慈蔼。

　　“好玩……”虽然知道这个答案有可能会再次激怒神上，但他就是嘴比脑快。

　　“没关系，去一次两次也无碍，但等你正式成人那日，也要告别学校，从此跟着我一起生活在神殿里，那个时候，就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他紧紧握住伽亚的手，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这孩子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

　　“好……”一个“好”字，跟自己的意愿无关，只是单纯顺着神上的话来。

　　“谢谢你，这只小礼盒我很喜欢，我还正愁着该从哪里买一只，你帮了我的大忙。”神上抚摸着盒子，指尖透着一丝暖意。

　　尽管这只纪念礼盒的设计者就是自己，但只要是伽亚送的，他都会视若珍宝。

　　听到神上这么说，伽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倚靠在神上怀中。

　　“神上，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你问吧。”

　　伽亚想了想，努力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上课时老师说，神界曾经有个反叛者违背了你的教诲，西奈说，他叫达克尼斯，可是老师又说不能提这个名字，那么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坏事么？”

　　“啪！”木盒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神上缓缓低下头看向伽亚，瞳孔震颤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