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你现在是安全的。”陆维羽连忙安慰，“只有告诉我们当天的具体情况，我们才有办法彻底解决你的问题。”

　　张璐强忍心中的恐惧：“……好。”

　　于是张璐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其大致情况和穆姚介绍的差不多，那天张璐从医院下夜班，因为太晚了，就叫了专车，在经过四中附近的一处老楼时，突然看到了个飞在半空的人头。??那人头上铺盖着长发，难辨男女，血污模糊了五官，腥臭的味道甚至冲破了车窗令人作呕。张璐当时被吓得整个人都懵了，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头一点点逼近，红黑色的粘稠污血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像是敲在头盖骨上……

　　“我……我后来拼命想叫出来，可是只能发出很小很小的声音，最后那人头都贴在了我的鼻子尖上面，我……我还记得那一瞬间，我的一只手臂突然变得特别沉重，就像被什么东西坠住了，又冷，那种钻到骨头缝里面的冷，我发誓，我还隐隐听到了小孩的哭声！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张璐说到后面，越来越激动，没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说是她太累了，是她做了噩梦，可是她能够确定，那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我们相信你。”陆维羽的声音异常平静，他没有被张璐的歇斯底里影响，而是露出了标志性灿烂的笑容，一侧的梨涡浅浅的，莫名叫人心安。

　　“真……真的么？”

　　陆维羽道：“当然。而且我们想请你仔细的回想一下，你当初遇到的这个恐怖人头，它是单纯的一颗头颅，还是头颅下方坠着消化器官？”

　　话音未落，刘伟在旁边绷不住了，指着陆维羽的鼻子就嚷了起来，“你们有病吧！小璐这样还不够可怜？你们说这些是想继续吓她还是……唔……”刘伟话说一半，舌头突然变得僵硬，随即是嘴巴、脸，继而整个身体都石化，僵硬的像是被点了穴。

　　“刘伟！”张璐看自己男友突然定住，眼珠充血，呼吸困难，也吓了一跳。

　　段冥泽淡淡道：“他太吵，先说正事。”

　　“好……好吧。”张璐心里虽然还惦记刘伟，可段冥泽带来的压迫感叫她无力反抗，只能努力回想那晚的细节，道：“我那天看到的……不只是一个人头，下面好像确实拖着一些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消化器官，总之是黑乎乎的一大串。”

　　段冥泽问：“确定是黑色的？”

　　张璐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确定：“是黑色的，还冒着黑气，很狰狞，我记得很清楚。”

　　段冥泽若有所思，而后道：“好，我们知道了。现在，我要让你见一个人。”说着，对着床头方向一挥手，轻描的黑雾铺陈飘散。

　　床头边突然间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大约三四岁的样子，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一双眼睛里面带着点恐惧，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就连嘴唇上都不见血色，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孩子。

　　被突然凭空出现的小孩吓到，张璐叫出了声，随即又捂住自己的嘴巴，“这……这是……这是……”

　　刘伟这会也没好到哪去，因为被石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一只小鬼出现在自己的脚边，躲又不能躲逃又不能逃，两腿发软，他这会是要庆幸被石化的，否则就要直接跪下了。

　　段冥泽道：“不用怕，这小鬼跟在你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维羽：“？？？”

　　张璐：“……”

　　刘伟：“！！！”

　　段冥泽又道：“你这些日子的噩梦，惊惧等等一系列的症状，都是因为这个小鬼的原因。”

　　所以，这也是不用怕的理由么？

　　陆维羽咽着唾沫，插话道：“这小鬼，害人？”

　　段冥泽回答：“那倒没有，若他存心害人，就不会只把他困在结界里面了。”原来，方才第一次进卧室的时候，段冥泽发现了小鬼，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其铲除，只是画了个小的结界圈把他困在了床边。

　　陆维羽问：“那你又说，张小姐这些天来的症状是因为他。”

　　段冥泽道：“确实是因为他，只不过不是这小鬼主动害人，而是有人要害这小鬼，他本能产生的恐惧，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影响到了……血脉相连的人。”

　　“血脉相连？”张璐捕捉到这句话里面的重点，“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在段冥泽压制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小鬼，突然小声地开口，声音里面满满的委屈和期待：“……妈妈。”

　　这一声呼唤，他悄悄叫了很多次，这是第一次被妈妈听到。

　　妈妈？

　　张璐瞬间睁大了眼睛，这一声呼唤，来得太然。

　　“……妈妈。”小鬼又叫了一声，小手极度渴望地朝张璐伸出，那手是惨白的，指甲青紫骇人，没有丝毫稚童的可爱，令人十分揪心。

　　张璐看着那只小手，不知道为什么，霎时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这是……张璐的孩子？”陆维羽震惊之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段冥泽点头，“这孩子同她本是恩缘，投胎在她的腹中，原就是为了报恩的。只是阴差阳错，没有能够成功来到这个世上，可又不愿意离去，所以就以魂魄的形式守在了她的身边。”

　　这就是段冥泽最开始说的“隐私”。

　　张璐浑身颤抖，看着地上的小鬼，泪水断线般地落下来，她伸手去抓，却屡屡扑空，那个小小的身影根本就没有实体。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张璐哭得打颤，当年她意外怀孕，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不得不放弃了孩子，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她始终都没有能够放下。而且，常在梦中看到模糊小小的身影，想来也是和这小鬼始终不愿离去有所关联。

　　刘伟此刻也红了眼眶，对小鬼的恐惧，变成了满满的愧疚。当初的决定，也有他的一份，这个孩子，也是他的血脉。

　　段冥泽解开了刘伟的石化禁制，刘伟早已经手脚发麻，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张璐和小鬼的身边。

　　三口人，第一次相聚，就是以阴阳相隔的方式。

　　·

　　段冥泽和陆维羽退出了房间。

　　陆维羽总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小鬼因为受到了惊吓，不自觉的恐惧，影响到了血脉相连的母亲也就是张璐。”

　　段冥泽点头表示肯定，“是这样。”

　　陆维羽愈发不解：“那飞头降呢？刚才张璐说，那东西还连着消化器官，就意味着，这位降头师还没有修炼完成。那他修炼过程中就要不断地吸食生灵的新鲜血液，可近期并没有出现动物或者人类被吸血的事件。

　　还有，飞头降和张璐这件事，难道就只是个巧合，两者就没有一点本质上的关联么？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屡清楚。”

　　段冥泽看着陆维羽努力分析时候认真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你还记得张璐刚才说的，飞头降的消化器官是黑色的么？”

　　陆维羽点头：“记得。”

　　段冥泽：“这很奇怪，飞头降吸食血液，所以他的消化器官即便是因为光线等原因变暗，也不可能如张璐所说散发着黑气。而且，还记不记得昨天夜里，小黑小白他们去探查，结果发现在整个四中校园里面没有一个鬼魂。”

　　陆维羽皱紧了眉头，思忖了一会，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

　　“难道！？”

　　段冥泽道：“我猜测，这个飞头降吸食的不是生物的血，而是——鬼魂。”

　　陆维羽问：“可是，这种推测有依据么？”

　　段冥泽道：“暂时还没有，但是目前来看这种猜测较为合理的。也能解释为什么那小鬼会被一个飞头降吓成这个样子。”

　　“你的意思，那恐怖人头针对的不是张璐，而是想要吞噬在她身边的小鬼！”

　　“是。”

　　“那这小东西还真是幸运，没有被吞噬掉。”

　　段冥泽看了眼关着的卧室门，眼底难得多了几分柔和，“是张璐那一刻坚强的意志保住了他，邪术再强，有时也会难以抗争人灵魂深处的力量。”

　　·

　　半个小时后。

　　段冥泽叫来小黑小白，叫他们送小鬼离开。

　　张璐哭成了泪人，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却也只能选择放手，这一程的因果到这里必须要画上一个句号。

　　刘伟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地给段冥泽和陆维羽鞠了一躬，道歉的话虽然说得僵硬，但目光是真诚的。

　　小鬼临走前，得了名字，是张璐早就取好没有机会用上的。

　　这样，过奈何桥，答孟婆问的时候，小家伙也是走过人间路的了。

　　“婆婆您好，我叫明天，妈妈说，如果我们明天不能再相逢，那就等下个明天，总会再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