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手持银剑，跨上阶梯。威压降下，她的双腿都在颤抖。

　　然而她的神情十分平静，随后她举起剑，对着那道金光轻飘飘地落下了一招。

　　兰岑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光晕包裹住的白影。

　　女子在汹涌的真气中，孱弱得不堪一击。如同即将湮灭的飞蛾，在垂死之际奔向熊熊燃烧的烈焰。

　　炽焰之中，闪过千百道凛冽的剑影。

　　兰岑看着那些剑影，似乎望见了万山之巅的白雪。

　　一人立于檐上，十丈红尘滚滚而过，却触不到那人半片衣角。

　　姬容劈下的这一剑，是《山河寂》第五式“千山雪”。

　　她想，既然前路过不去，那便以暴制暴，杀出一条血路。

　　清河剑落下，缠绕在石阶上的灵咒瞬间化作了齑粉。

　　浮光碎裂成金色的小点，光点纷飞飘散，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姬容提起剑，望向那道台阶。

　　她动了动发麻的指节。鲜血从剑柄滴落在石板上，如同散落在地的红玉珠串。

　　清河剑砍下的地方多出了一道裂缝，嵌在中央，像是神祇凝视世人的眼。

　　她盯着那只眼，然后提起剑，缓缓踏了上去。

　　此后每一阶，她都如法炮制。

　　剑意凛然，破开了石阶上的屏障。

　　灵咒碎裂后迸发出金光，同时石板上也洒满了斑驳的血迹。

　　三个时辰后。

　　姬容走到了第三百三十二层，离终点只差一步之遥。

　　她用出的每一道剑法都是不同的招式，灵力也即将耗尽。

　　她看着那道横在自己面前的阶梯，抬起沾满鲜血的手，再度劈下数剑。

　　但石阶屹然不动。

　　剑法无穷无尽，似乎有无穷真意。

　　可不论姬容用的是“半江秋水”还是“云水间”，灵咒依然毫无破裂的迹象，像是既定法则般无可撼动。

　　姬容面无表情。

　　什么狗屁法则，不过是游戏指令罢了。

　　但那道石板给她的感觉却很似曾相识，像是游历过的小径，亦或是某位熟悉的故人。

　　所以她皱眉，自顾自地问：“凭什么？”

　　落叶拂过青石板。

　　苍老的声音在姬容耳畔响起：“你应当过不去。”

　　声音涌入识海，姬容确信只有自己一人能听见，于是她反问：“我为什么过不去？”

　　“因为魂魄不全之人，过不了这通天路。”

　　老娘魂魄不全？

　　姬容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大脑没发育完全。

　　随后她又问：“若我非要过呢？”

　　那道声音没有作答。

　　一切归于沉寂。石阶仍横在她面前，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其实方才挥斩之时，姬容已经力有不逮。

　　但不知为何，虽然灵力不足，招式也不成章法，可每次出剑时她却觉得酣畅淋漓，甚至隐隐有突破境界的迹象。

　　姬容看着掉落在树丛间的酒壶，突然记起了游戏里秘境相关的剧情。

　　天水秘境里好像有个npc。

　　每次路过天水秘境，那人都喝的醉醺醺。

　　总是卧倒在地，大笑着说：“无时亦有，有时亦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姬容思考着这句话，再想起叶初阳通过天梯的案例。

　　难道，这个npc是在暗示……

　　通天梯有bug？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姬容抬起头，举起清河剑，对着石板劈下一记剑诀。

　　剑意圆满，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灵力枯竭，却意外没有遭到反噬。

　　姬容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想。

　　这梯子绝对有bug!!

　　于是她提起脚，踏上最后一阶。

　　光辉漫天，汹涌的真气从脚底流向四肢百骸，轻柔似白练，涌入周身经脉。

　　须臾之间，姬容感觉体内灵力充沛。

　　她闭上眼，识海之中多出了一片蓝色的湖水，宛如水晶般澄净通透。

　　【嘀!!恭喜玩家，修为提升至鉴心中境，成就点+10】

　　【目前玩家的属性为：神秘10点、威望60点，气场10点、人心5点、成就10点、顾白衣好感-789点，再接再厉哦】

　　姬容：“……”

　　-789的好感度还拎出来说啥呢。

　　【女主对所有人的好感度都很低，请玩家不要灰心】

　　都很低？不愧是女主。

　　随后姬容冷静地问：“不过这个成就点又有什么用处？”

　　【亲，成就点可以用来购买道具哦，不过道具的最低消费为20成就点，目前还未对您开放此功能】

　　她微笑，挥挥手对氪金游戏说再见。

　　也就在姬容在识海和系统开小窗聊天时，一道苍老的嗓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后生倒是有几分能耐，竟能打破秘境限制，走到这一步。”

　　姬容呵呵了。

　　这些限制不都是狗策划搞出来的幺蛾子吗。所以她淡淡地说：“不敢当。”

　　那道声音十分悠远：“不过你既然能走到如此地步，便不妨走完这通天之路吧。”

　　姬容：？

　　随后便再无言语传来，她的身边也没出现法阵。

　　她沉默半晌，看着眼前剩下的六百六十六道天梯，不禁悲从中来。

　　策划我淦霖娘。

　　……

　　修道之人鲜少会出现灵力枯竭的状况，但走过通天梯的诀窍却在于耗尽灵力，置死地而后生。

　　秘境所设下的限制仅针对有灵力之人。故而境界越高，攀登的难度越大，对精神力的要求也越高。

　　反之如若灵力耗尽，台阶所携灵力涌入修真者的体内，不仅不会盈满溢出、遭到反噬，而且还能补足亏损的灵力。

　　但若要走完九百九十九道天阶，就得无数次耗尽灵力，再登上台阶补足，才能走完所有阶梯。

　　所以当姬容如此循环往复，生无可恋地爬完所有天梯后，早已过了整整半个月。

　　也幸得修道之人皆可辟谷，不然她恐怕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活活饿死的反派了。

　　姬容苦尽甘来，缓缓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她眼冒金星，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天梯之后便是秘境第一层。

　　不同于栖霞山的钟灵毓秀，秘境第一层人迹罕至，旷野贫瘠，狼嚎与鸦啼此起彼伏。

　　姬容精疲力尽。

　　她感觉自己快晕了。

　　果然，她的感觉没有错。

　　下一刻，清河剑落地。

　　晕倒之前，姬容只有一个想法：去你的一千层天梯，狗策划你没有心。

　　……

　　姬容睡了很久。

　　一片混沌中，她看见她姐。

　　那女人还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时常皱眉把她望着，却不说一句话。

　　此时她姐站在虚空之内。

　　面容模糊，却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要记住，一定得拿到那五把剑。”

　　“我为什么要拿？”

　　她姐似乎笑了笑，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随后转过身，渐渐远去，走入无尽的黑暗。

　　姬容不禁摇了摇头。

　　果然就算在梦里，她姐还是万年不变的无情。

　　意识逐渐回笼。

　　姬容缓缓睁开眼，瞧见夜幕中高悬的明月。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堆之中。

　　她有些疑惑，自己在晕倒之前，就已经到了秘境第一层，荒野中哪来的这么舒服的地方？

　　随后她摸了摸那片草堆。

　　原来因为铺了层月见草，触感才会这样软。

　　姬容抬起头，望向四周。

　　篝火明亮，小雪狐正靠在火堆边酣睡。

　　火苗炸出噼啪声，烈焰如同轻烟般越燃越高，跃动着虚影。

　　满目红光之中，映出一柄锃亮的银剑，随后再是擦拭着剑身的指。

　　风把烈火吹得歪斜，火星飞溅，姬容对上那双浮起笑意的眼。

　　紫衣妍妍，顾白衣收剑入鞘，眸中含笑，对她说道：“师姐可算醒了。”

　　她眼前一黑，很想再度睡过去。

　　世界上再没有比一觉醒来看到阎王更悲伤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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