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熊显然只是最近才发现的这个洞口, 因为里面并不杂乱，气味也不重，等熊的皮毛铺在了洞里，把两只热源堆起来, 整个洞穴里的温度就还算够了。

　　林燕飞身上的血擦掉了一些, 脸上还有一道，他没管, 示意秦琛伸手, 那只手臂伸出, 撩开作战服的袖子, 底下一目了然：那处原本还只在手掌上的青斑已经扩大到了手腕。

　　蔓延的速度太快, 以至于触目惊心。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被青斑占领的地方血管已经隐隐约约变成了紫色, 林燕飞看着秦琛的手腕犹豫了很久, 还是放软了神态和声音。

　　秦琛观察着他的脸色老实摇头, “不疼, 头脑也没有觉得昏沉, 现在左手也没有感觉不能动。”

　　“那就好……”林燕飞看着秦琛一眼一眼抬头观察自己的样子，没忍住伸手去揉他的头, “你别突然拘谨, 不用观察我，我刚才有点急……没被那只熊吓到吧？”

　　——秦琛猜林燕飞更想问的是“没有被我吓到吧”。

　　“林队长, 我不至于这么脆弱。”秦琛安静地看着他，“我刚才拘谨是因为你脸色看上去不好, 如果你能正常点，不要强行做出很温和的模样安慰我，也不要逃避，或许我的拘谨能看着局势收收。”

　　“你的拘谨还很自动化。”林燕飞嗤了一声, 表情还是松了下来，他倚靠在墙壁上，看向外面的风雪。“我本来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放在那里，然后出去找这次场景的核心，每一小时回来一次，争取快点儿处理掉这里的事情然后带你出去。”

　　“然后呢？为什么不走了？”

　　热源在两人中间发着热，身下的熊皮柔软，秦琛问他。

　　“因为我发现即使走掉了寒冬，后面或许还有别的场景变化，你说这个异常名字叫恒沙，沙子这么多……一次怎么能走完呢？陈绍和穹鲸队的人迄今也没看见踪影，我扪心自问，在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离开异常。”

　　林燕飞微微合了合眼。

　　秦琛了悟：林燕飞不可能在一天内找出异常核心解决一切问题。

　　可是他只有一天了。

　　其实他撒谎了，他的左手现在很酸，有什么毒素像是要蔓延，是很慢性的折磨，看手臂上青斑蔓延的速度，或许一天都不到，他也会变成萨特拉城里那些怪物。

　　“我……不太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你自己看着自己变成那样，我觉得至少……该陪着你到最后。”林燕飞道。

　　比起发泄式的逃避，到最后林燕飞还是宁可选择这样的方式留下来，放弃掉最快速度探索这个场景去往下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救援，留在这里陪他。

　　“林燕飞。”秦琛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林燕飞朝他看过去。

　　“我很好，这辈子没有什么很痛苦的回忆，”风雪声里，秦琛面容温和平静，他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已经没有知觉的左手，将那只手藏在了身后，“活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类似于夙愿的东西。”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林燕飞当然明白，他喉咙微微一哽，咬住舌尖往下听，血腥味顿时在嘴里散开，被他强行咽下去。

　　“如果硬要说现在想的事情，那就是希望你和猎鹰能走出去，救出穹鲸队，继续往前进。”

　　“我希望你的时间不要放在我身上，寒冬的场景也只会持续一天，过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秦琛看着他，眼神在描摹刻画对面人的侧脸，“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死亡，也不希望你重蹈前雄狮队队员亲手杀掉自己队友的结局，我知道你是想陪我，可是现在你在这里，给我的心理慰藉就已经够了。”

　　“你不欠我什么，林燕飞，去执行任务。”

　　还有一句话秦琛没有说出来，也并不想说——他喜欢林燕飞这件事，他自己知道就够了，林燕飞最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不用承担这一切，不需要知道他可能就是曾经和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不需要知道他最后死的模样。

　　他和林燕飞，就是短暂加入队伍又离开的队友关系，到此为止。

　　“我的物资你都可以带上，当然，枪留下一把，还有子弹留一匣。”

　　秦琛最后说道，“林队长，还有罐头吗？”

　　·

　　林燕飞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洞穴。

　　秦琛把一切能给他的物资都给了，包括两个热源。这两只热源贴近皮肤，热意源源不断渗透进来，但是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结冰了。

　　秦琛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很简单地告诉他要去做什么事，对自己却一言不提，他的眼神坚定不移，直视着自己，说，“你不欠我什么，去执行任务。”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猎鹰的每个人进入战队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训练，而是写遗书，迄今为止已经每个人都已经堆叠了十多份，包括林燕飞自己都写了不少，给家人，给队友……

　　可是秦琛就在那个小小的洞穴里告诉他，“我很好，没有痛苦的回忆，也没有夙愿。”

　　就像是一株蒲公英，风一吹就散开。

　　情绪堆叠在胸膛里几乎要爆炸，旁边有几只狼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围过来，一蹬后腿朝他撕咬而来，林燕飞一只手直接掐住狼的脖子，狠狠地抬起拳头往上砸，另外还有狼想扑过来，林燕飞抹了把手上的血，硬生生地扣住狼头直接拧断，血腥味铺天盖地，旁边的狼群被震慑，根本不敢靠近。

　　它们不敢靠近，林燕飞却不想放过它们，他现在只想疯狂宣泄出什么情绪，负面的痛苦的混杂着不知道什么的一股脑宣泄出来，等他再站起来时，整个雪地里只有七扭八歪躺着的狼尸。

　　林燕飞继续往前走。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在这样的地方吸引了无数异常的生物，他一枪没发，硬生生用拳头砸，用军刀刺，面无表情地将那些生物尸首分离，到最后根本没有异常生物敢靠近他，都远远地躲开了。

　　而就在这时，林燕飞的耳朵捕捉到了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在雪山松林里闪过，明明很轻微而不该被察觉，但是这声音太特殊了，不是动物的踪影，反倒像是衣料的摩挲。

　　他猛地抬起头，一个黑色的人影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往雪山里跑。

　　等等，雪山里怎么会有人！

　　而且刚才那一瞥……

　　林燕飞瞳孔一缩，“钟谦！”

　　作者有话要说：

　　小金鱼们别疑惑，钟谦：穹鲸队队长，之前恒沙剧情提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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