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寻真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0章 叫板65
更让人费解的是,丁绍伟虽然人贱嘴欠,偶尔有些不着调,却绝不是仗着家里有后台有背景就不服领导、随便顶嘴的脾气,不然罗局训了他这么多年,他早把市局天花板掀翻了。
丁绍伟垂下眼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脚尖。他平时总是眼弯带笑,看上去有些游戏人生、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意味,可一旦他收敛笑意,沉下眉目,就显得深沉又阴郁,让人摸不着底。
沈愔估摸着罗局训了这半晌,火气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于是走上前,用身体挡开这两位的针锋相对,首先承认错误:“是我的错,以为去孝安堂只是寻常查访,事先没有备案……绍伟是被我拖累了。”
他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罗局和赵副局酝酿了一肚子的训斥立刻说不出来了。
丁绍伟弹簧似地跳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机关明明是我触发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要处置,我……”
沈愔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眼神里其实没有多少火气,甚至不曾像秦厅和罗局那样声色俱厉,然而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勾勒出他从额头到下颔的侧脸轮廓,仿佛潮水退去后显露的礁石,坚硬又锋利。眼神中隐然有种森寒的压迫力,铁锥一样穿透皮肉,将丁绍伟蓄势待发的怒火牢牢压制下去。
丁绍伟最怕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咕嘟了下嘴,不敢吭声了。
赵副局一口老血差点闷出来:他和罗局轮番轰炸,只差磨破嘴皮子,也不能让这小子吸取教训。可是换成沈愔,都不需要说什么,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丁绍伟缴械投降……
赵锐叹了口气,无比心酸地意识到自己果然老了,搞不明白这些小年轻心里琢磨着什么。
亏得沈支队亲自出手,不容分说地镇压住狂犬病和中二病同时下达病危通知书的丁绍伟,并且押着他来到各位省厅领导面前乖乖认错。
虽然丁少爷满心的不情愿只差白纸黑字地写在脸上,“我知道错了”几个字也说得含混不清,更可气的是两只白眼快要翻出天际,一点看不出认错的态度,但是会议室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是人眼可见地消散了。
秦厅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里,出乎意料地没开口。之前训斥他们的省厅领导含着一口勃然作色的怒火,本想喷他俩一脸,话到嘴边,不知被哪个同事扯了下衣袖,又猝不及防地咽了回去。
赵锐端着一张慈眉善目的弥勒脸,笑呵呵地打圆场:“毕竟是年轻人,做事难免顾头不顾腚,方才我也狠狠说过他了——身为公安干警,原则永远是第一位的,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像什么话?”
沈愔一只手搭在丁绍伟肩膀上,用力往下摁了摁,丁少爷吃不住他的手劲,终于被摁出一句:“……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赵副局舒了口气,探询地看向秦思远:“秦厅,您看……”
秦厅脸色黑沉,意味复杂地盯着丁绍伟:“不管是谁,干了公安这行就要做好流血牺牲的准备,不然干脆脱了这身皮,滚回去当你的花花公子!”
丁绍伟刚压下去的邪火蹭一下冲上头顶,两腮死死绷紧,看样子是想和秦厅再吵一架。
这一回,沈队的“九阴白骨爪”也阻止不了火山喷发,罗局冷汗刷的冒出二茬,赵副局的心梗塞眼看又有发作的迹象,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窗外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一辆鲜红的法拉利812打了个帅气的漂移,以睥睨无双的姿态横冲直撞进市局大门,车轮前胎与水泥地摩擦出令人牙碜的动静。
没等那价值七位数的豪车完全停稳,司机将车钥匙一拔,甩门下车,六公分高的鞋跟踩在地板上,霸气侧漏地进了市局。
赵副局:“……”
他从二楼窗户里看清那辆法拉利812的瞬间,脊背上的汗毛已经疯狂炸开,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暗搓搓的“黑状”是谁告的,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想揪着沈愔衣领,用茶缸子敲开这小子脑瓜壳:什么时候了还跟着裹乱,平时看着挺靠谱一孩子,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掉链子?
可惜眼下不是跟沈愔算账的时候,没等赵锐想出法子避过这一劫,楼道里突然传来怒气冲冲的咆哮声:“姓秦的,你给我滚出来!要撒火冲老娘来,找我儿子算什么本事?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敢动我儿子一根头发,老娘今天就跟你拼了!”
赵锐:“……”
这都什么事啊!
这位在西山市局放肆咆哮的女士正是丁绍伟的亲娘,西山市首富丁凯薇女士。在她下海经商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虽然最后无疾而终,两人却留下了一个“爱的结晶”——就是丁绍伟丁大少爷。
不过她能在市局畅通无阻,乃至对着省公安厅厅长秦思远大吼大叫,却不是因为她家里动辄上千亿的资产,而是她的宝贝儿子丁绍伟同志有一半的基因姓秦。
也就是说,按照血缘伦理,丁绍伟得管秦思远叫一声“爸”。
这在整个西山市局乃至省委都不算秘密,公安厅厅长秦思远早年间也是干刑侦口一线的,甚至被誉为西山警界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在他的领导下,西山市的犯罪率跳水式下跌,破案率却像坐了直达火箭似的,一年高过一年。
这两个漂亮的数字奠定了秦思远步步高升的基调,可惜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秦厅长既然选择了事业,就注定不能兼顾家庭。
那些年,他几乎一心泡在市局里,难免忽视了结发妻子的感受。如果换成一个性格柔顺些的女人,以泪洗面也好,愤懑抱怨也罢,情绪过去了,只有无奈认命的份——结婚这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还能离咋的?
可丁凯薇女士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她的字典里要是有“认命”两个字,也打拼不出如今上千亿的家业。
丁凯薇没有被当时说话还不利索的小儿子拖累住,毅然向形同虚设的丈夫提出离婚,秦思远是否设法挽留过,外人无从得知,但是从最后结果来看,丁凯薇非但如愿以偿,还凭着这层关系和省委诸多领导混了个脸熟,扎了一张结结实实的人脉网。
不过,能做成偌大一盘生意,除了长袖善舞的能耐,手段、心机、眼光缺一不可,由此可见,丁凯薇被西山商界称作“铁娘子”,确实有其值得称道的地方。
这位“铁娘子”不仅眼光独到、手腕卓绝,脾气更是火爆,她在西山市局好一通咆哮,将一干省厅领导闹了个灰头土脸。之前训斥沈愔的省厅领导还想说话,嘴唇刚一动,就被几个同僚七手八脚地拖回来。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秦思远和丁凯薇之间的公案尤其难解,谁敢在这两位之间强插一杠,下场无外乎成了池子里的那条鱼——被城楼上的火喷成秃毛鹌鹑。
等到赵副局安抚好见谁喷谁的丁凯薇,又把一脑门官司的省厅领导送走,已经是傍晚。他活了五十来年,自觉没这么刺激过,长舒一口气后瘫坐在椅子里,伸手一指脑门:“瞧瞧吧,我白头发都冒出来一茬,可不是被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闹腾的!”
沈愔一言不发,丁绍伟面无表情,两人就像约好了似的,一个赛一个地装哑巴。
赵锐眼角神经似的疯狂抽搐,正想用茶缸猛剁桌面,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敲响。赵副局长一口箭在弦上的怒火正待喷出,只见推门而入的简容像是压根没闻出空气中的火药味,冲他们扬了扬手里的验尸报告:“死在火场里的倒霉蛋基因对比出来了,还是个老熟人,想知道吗?”
赵副局长没好气地一剁茶杯:“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简法医掀起半边柳叶长眉,似是对赵副局长突如其来的发作有些诧异:“您这是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那倒霉蛋的DNA样本已经拿去比对了,本来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有结果,不过我一时兴起,先把他和另一份样本进行了比对,谁知直接匹配上了。”
她不等赵副局追问,已经自己揭晓了结果:“……就是你们满世界通缉的项维民。”
赵锐:“……”
沈愔:“……”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反正丁绍伟的眼珠子是差点砸脚面上。
现在很多电视剧都爱给法医打上“替死人说话”的标签,好像只要法医出手,就没有解不开的谜题——
可是,那怎么可能?
好比简容只能验出项维民是生前烧死的,却没法确定他是怎么困在地下室中,更不知道他进入孝安堂是出于自愿,还是被人逼迫。
“……尸体表面全部碳化,气管内存有烟灰,热灼伤也非常明显,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简容说,“我已经做了病理切片,结果还得再等一等。”
沈愔看着停尸台上已经成了焦炭的犯罪嫌疑人……或者说,前嫌疑人,无声叹了口气。
他没和项维民打过交道,唯一一次打照面也是在浓烟沸腾的火场里,不敢说有多了解这个人,只能从一些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中做出推断:他可能是个十分狡猾的人物,胆子未必有多大,却相当谨慎,就像阴沟里的耗子,因为知道自己见不得人,所以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与此同时,他也有疯狂暴虐的一面,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癖好,他频繁出没于这座繁华都市最见不得人的阴影里,借着夜色遮掩,张开致命又无形的网,将那些或是走投无路、或是涉世未深的猎物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披着人皮,白天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乍一看和绝大多数同类没什么两样。只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才敢揭下画皮,踩在无辜女孩的尸骨和血泪上,享受着末日般的纵情狂欢。
他知道一旦东窗事发,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肯定知道,所以才做了万全的筹谋,好比眼下,警方虽然从他电脑里找到了大量的性/虐照片,却没法证明这些照片是他拍的,还是别人发给他的。
——这意味着,即便项维民还活着,他也有大概率能脱罪,警方还是不能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沈愔闭了闭眼,忽然睁开:“能再帮我进行一次基因比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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