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寻真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0章 偷梁(上)292
一次上瘾,终身难以戒断,快感百倍翻番,毒理作用却大幅降低——只要是在缉毒一线干过的刑警,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也因此,没人比秦思远更清楚,这一针一旦扎下去,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刑警生涯就算玩完了。
那尖利的针头反射着灯光,在秦思远眼皮上留下一道微乎其微的雪亮印子,他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抓紧太师椅的手指几乎留下五道声嘶力竭的指印:“你……你别乱来!”
那一刻,神父确信自己从这功勋昭彰的X省公安厅厅长眼中看到货真价实的慌乱,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看来秦厅还没考虑好,”他悠悠地说,“既然如此,就由我替您做决定吧。”
他打了个手势,立刻有黑衣打手上前抓起丁绍伟的手腕,撸起袖子的一瞬,胳膊上露出斑驳交错的血痕。血管隐藏在模糊的血肉下,几乎看不出来。
秦思远像是被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撞中视线,再也忍不住,颤巍巍地嘶声道:“住、住手!”
神父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时片刻,他锐利的目光透过秦思远浑浊的老眼,看清了这男人的内心——他固若金汤的防线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塌陷下去,露出隐藏在堡垒背后、不为人知的真心和软肋。
想来也是,除了变态和冷血精神病,这世上有哪个父亲会不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呢?
尖利的针头往前推进一分,堪堪挑破丁绍伟的油皮,神父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目光自始至终只盯着秦思远一人:“冲你来?秦厅看来是做好决定了?”
秦思远复杂的目光掠过那年轻男人的脸——虽然他脸上蒙着头罩,秦思远却凭着记忆,将那副和自己不怎么相似的五官一一归位。
“明明是个好孩子,”他忍不住想,“怎么活得这么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呢?”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无数破碎的画面趁着这意志薄弱的一瞬从潜意识深处翻出,纷繁错杂地滑过眼前。
那短短两三秒的空当被无限拉长,犹如光怪陆离的蒙太奇片段,他想起许多年前,丁绍伟刚降生那阵,夫妻感情还算和睦。偶尔不加班的周末,他会陪着丁凯薇,推着还不会说话的小儿子去公园里散步。
那小子天生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货色,看到邻居家养的拉布拉多,总是伸手去拉人家尾巴。那狗性子温和,又被主人□□得好,没跟这小东西一般见识,只是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把尾巴藏在身体底下。那小东西却手欠得很,咿咿呀呀地叫着,非要自己把他推近些,伸出雪□□嫩的爪子,探手去拉扯大狗耳朵。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秦思远有些恍惚地想着,“当初那猫嫌狗不待见的臭小子,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他将脑海中的记忆飞快搜罗一遍,却错愕地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印象。
秦思远苦笑着摇摇头,蓦地睁开眼,抬头对上神父含笑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想把我怎么着都行,但是让他走!”
神父微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条垂死狂吠的老狗,因为知道对方不可能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格外宽容,甚至多了几分宽宏的怜悯。
“怎样都行?”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两步,“那……”
话音未落,拖着丁绍伟的黑衣男人突然“咦”了一声,然后半蹲下身,将那条血肉模糊的胳膊拉直了,反复验看。
“老板,你来看,”片刻后,他沉声道,“这人的伤不对!”
神父的话被打断,不悦地回过头:“怎么了?”
黑衣男人从衣兜里掏出张纸巾,在那条伤痕累累的胳膊上抹了两把,下一秒,那胳膊上的血痕奇迹般地变淡了,男人翻过餐巾纸,纸巾上却是殷红一片。
神父一双眼睛陡然眯紧,眼神利如鹰隼。
“这不是人血!”黑衣男人惊呼道,他把纸巾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皱眉道,“好像是、是……人造血浆?”
神父阴沉得可怕的目光从那人的黑布头套上掠过,不用他开口吩咐,黑衣男人已经扯开头罩,顿时,一张焦黄平凡的面孔暴露在光线中。
——那不是丁绍伟!
这顷刻间的变故太出人意料,秦思远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还没完全站直溜,就被胸口断骨的剧痛和身后的黑衣男人双双摁回原位:“别动!”
神父冰冷的目光在李代桃僵的那位脸上戳出两个透明窟窿:“……是我们的人?”
黑衣男人皱眉端详片刻,然而那人侧着脸,黑发散乱地挡住半边脸颊,脸上还沾了不知是人血还是人造血浆,只能从五官轮廓上依稀分辨出一点端倪:“好像、好像是……”
可能是神父天生感知神经迟钝,也或许是因为他大阵仗经历得多了,久而久之,不太容易被一些“鸡毛蒜皮”惊着。这么大一出变故摆在眼前,他竟然能若无其事,连面部肌肉都不乱分毫:“……什么时侯的事?”
负责看守的黑衣打手简直不敢和他对视,埋着头匆匆道:“我、我这就去查监控记录……”
他不等神父开口,一溜烟跑走了,将一干心惊胆战的同僚留在祠堂里,就像一群洗剥干净的鸡鸭鱼肉,等着自家老板下筷子。
神父一只手扶着镏金杖头,用手杖有一搭没一搭地杵着地面,正要开口,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突然闯进祠堂。
神父在下属跟前一向是不容置疑的权威存在,眼下却被接连打断两回。他涵养再好、城府再深,此刻也不由微微一眯眼,目光和语气一样冰冷:“又怎么了?”
不请自来的那位百忙中来了个急刹车,粗制滥造的地摊货鞋底抓地力不牢,又经过雨水充分的滋润,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和青石地砖来了个亲密接触。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他被神父的气场碾压,膝弯无端发软,直接“叩拜”在地上:“老、老板,那个姓沈的警察不见了……”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猝不及防地劈在所有人头上——秦思远若有所思,一干黑衣人面面相觑,唯一面无表情岿然不动的那位冷冷问道:“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前来报信的黑衣人大着胆子抬起头,刚和自家老板短兵相接地擦了个边,已经从头皮凉到脚底板,赶紧缩脖端肩,假装自己是一团无辜又柔弱的鹌鹑:“我们按您的吩咐,把那姓沈的落脚的整栋楼炸了……”
秦思远一手捂住胸口,只觉得这刚刚过去的三分钟,变故纷至沓来。他车祸后坍塌半边的脑回路处理不了这样庞杂繁复的信息流,只能一股脑涌入胸口,差点将心血管堵栓塞了。
神父冷冷盯着那人:“然后呢?”
“我们按您的吩咐,就在附近盯着,谁知等到一半,那姓王的突然从废墟里爬出来,哭着喊着找人救人,”黑衣人被神父盯得腿软,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缩着脖子战战兢兢,“找人一问才知道,那姓沈的早不见了,他和他老婆、女儿被人打昏,绑在厨房里。炸弹把房子炸塌半边,他老婆、女儿被埋在废墟下,只有那姓王的命大,从废墟里挣扎着爬出来。”
神父眉头微皱:“那个姓沈的警察现在去哪了?”
黑衣人趴在地上,面孔几乎和冰冷的青石板砖贴在一处:“不、不知道……”
只听嘎啦一声轻响,那毒枭头目看着文质彬彬,手劲却当真不小,镏金的狼头差点被他捏变形。他一字一顿,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黑衣男人不敢吱声,就地蜷成一团,差点把自己缩没了。
神父原地踱了两圈,手杖在青石砖地上点出有规律的节奏。光听那动静,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仿佛那人一点没被这迭出的变故打乱阵脚,依然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秦思远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微一动,不知考虑到什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这个毒枭头目明显有些心绪不稳,看来沈愔这一连串动作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动声色地想,“这时候,任何一点外力的刺激都可能让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失衡,但……也可能让他不管不顾,拼着两败俱伤也要鱼死网破——这一定不是沈愔想看到的局面。”
只有让他保持焦虑而又不失理智的状态,才能尽可能地拖慢毒枭的脚步,从而为沈愔争取宝贵的时间。
心念电转间,秦思远已经打定主意,用某种十分平稳、尽量客观的语气,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救走人质,哪怕你再不想承认,这一局也是输了……”
神父转过身,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盯住秦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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