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安中学放假很晚, 等到正式放假的时候，拖到了腊月二十三, 都赶上小年了, 春节的氛围一天比一天浓厚，家家户户收拾家里, 置办年货, 年前这两天，留在家里也是碍眼, 陆南几乎天天往外跑, 要么打游戏, 要么打牌, 时间仿佛掌中沙, 挥霍着, 挥霍着, 就到了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日子里。

　　除夕夜，千家万户挂起火红的灯笼，一派喜庆洋溢, 吃过年夜饭之后, 陆勇、刘珍和陆明磊坐在客厅里边吃零嘴边看春晚，陆南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玩手游。

　　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十二点, 陆南站在窗边向外眺望，绚烂的烟花在天际燃放，瑰丽缤纷, 此起彼伏，预示着新的一年，又到了。

　　大年初二，上午十点。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但由于昨晚陆南嫌热，他又立在窗边看了半天烟花，打开了窗户没合上，风便肆无忌惮地钻了进来，它吹动着窗帘在地面上不时扫过一道明亮的光影，房间里的温度并不高，陆南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懒觉，只露出半个脑袋。

　　客厅里很吵，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搬东西的声音、拖箱子的声音…….所有杂乱无章的声响在陆南耳边晃荡，他把被子又往上拽了拽，遮住了自己的耳朵。

　　门的外面很热闹，门的里面很安静。

　　刘珍的娘家在外地，每年到了初二，陆勇要开着车带着他们母子两个走几个小时高速回刘珍的老家并在那边住几天，今年也不例外。

　　咔哒一声，门被合上，磨蹭了一早上，他们终于动身出发了。

　　这个家只剩下陆南一个人了。

　　四周悄然静寂，陆南的心绪却更加烦乱。他翻开被子，嗓子干的难受，去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几口全送进胃里。身上有些酸痛，没有力气，手里连个轻飘飘的杯子都不想拿。陆南扫了四周一圈，客厅被收拾的干净而整洁，但也更突显出了它的空旷和冷寂。胃里空荡荡的，他想给自己煮个泡面吃，但浑身不想动，又滚回床上睡觉去了。

　　邵炑在外婆家陪田馨包饺子，他捏的饺子馅儿饱满还煮不烂，素来备受夸赞。长辈们聚在一起除了吐槽就是攀比，除了攀比就是八卦，他心不在焉地包着饺子，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邵炑，陆南和刘珍回娘家了吗？”田馨突然问他。

　　邵炑一愣，手上的动作放缓，“你听谁说的？”

　　田馨看了他一眼：“听你爸说的啊，我看你和陆南关系不挺好的吗，你不知道？”

　　邵炑小心翼翼给饺子捏着花边，沉声说：“我不知道。”

　　邵炑想了想，陆南似乎很久都没来死皮赖脸地缠过他了。之前他忙，现在放了假，陆南也像一片浮叶，飘在海里，不知在哪个地方，做着什么样的事，或许每天都和杨智博陈彰厮混在一起打游戏也说不准，总之就是渐渐脱离了他的生活。

　　邵炑的眉头不可察地蹙得很紧。

　　田馨对这个问题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只是偶然想到提了一句，得到答案或者得不到答案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她顺嘴说一句话，就像有人说猪肉涨价了，她想起来羊肉也涨价了，于是她说了出来。

　　邵炑却更加心不在焉了，他像生产线上的操作一般飞速包完了几十个饺子，拿起手机通往阳台上拨通了陆南的电话。

　　陆南睡得昏天黑地，他摸起床头的手机，哑着声音说：“喂。”

　　“你在哪儿？”邵炑问，他看见楼底下有几个小孩子玩炮仗，四周都是碎屑，他们穿着崭新的衣服，在水泥地上蹦蹦跳跳。

　　陆南认出了邵炑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清醒了很多。

　　“我在家。”陆南说，他的声音很低，身上没有力气，连带着说话的声儿都提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