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持续关注这事，周川好像真的去沟通了。

　　罗曼发微信问周川沟通结果，周川回：“鸡还在，那家奶奶说不让养可以，我得给他孙子写作业。”

　　罗曼笑死，她说，“辛苦了。”

　　“辛苦啥？我可不写小学生作业。”

　　“哈哈哈其实可以报警。”

　　“都是邻居报警伤和气，打扰你奶奶休息吗？不行我牺牲一下。”

　　“怎么牺牲？”

　　“那家闺女要我微信，她说我跟她吃饭她就把鸡宰了。”

　　罗曼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回：“好事。”

　　不管他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在期待新恋情，这让罗曼心里不好受，前两天她还在告诫自己，一段感情结束后情绪反复是正常的，她是真的想要周川回来吗？她还在冷静观望，周川已经翻篇了。

　　挺好。

　　两天后，周川给她发微信说公鸡被送走了，罗曼回了个OK。

　　宋女士这回是真的不管罗曼了，从弟弟家回来她生了场病也没告诉罗曼，还是邻居说的，因为开心寄养在邻居家太闹了。罗曼把开心带回家去，宋女士当天下午就来领了，客客气气说麻烦她了。

　　罗曼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冲突，决定等她愿意沟通再说。

　　月底，周川问罗曼跟妈妈和好没有？罗曼回：我会处理，你不用管了。

　　周川回：好，有需要说话。

　　周末，罗曼去找宋女士，想跟她聊聊。宋女士倒没有发脾气。

　　母女俩对坐，罗曼问，“您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心平气和沟通一下。”

　　宋女士：“你说你的想法吧。”

　　罗曼：“我希望您不要干预我的生活。”

　　宋女士：“没问题。”

　　罗曼：“我的意思是，我已经这么大了，我会处理好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你能找点事做，专注自身，不要总想着干涉我。”

　　“行。”

　　罗曼聊不下去了，她问，“我离婚的事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宋女士明显不想跟她多说，罗曼很无奈，她说，“我是来诚心和你对话的。”

　　宋女士看着她笑了笑，说，“我知道了，你叫我不要干涉你，我答应了啊，还有什么问题？”

　　“有话就直说，不要这么阴阳怪气。”

　　“我才想明白，你不叫我过问你的事可能不是嫌我烦，是看不上我吧？问一句都打扰你了，这些年应付我你也累了吧？你不用否认，要不是我这个当妈的苦劳，你只怕宁愿没有我这个妈。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过问你一句，你的日子是好是坏你自己过，我也自己过，你有再多的怨恨，看在我生养你二十多年的份上，咱们恩怨两销，或者你觉得不够，我给你怎么赔礼道个歉也行。”

　　罗曼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冰封，她觉得很冷，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有人敲门，宋女士去开，是一个年轻姑娘牵着开心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阿姨，前边公园不让遛狗了。”

　　“咋回事？”

　　“说是前几天谁家狗把一个孩子吓着了，现在不让狗进园子。”

　　“把孩子咬伤了？”

　　“没有，就是吓哭了。”

　　“那是谁不让遛狗了？街道还是公园？”

　　两人聊着遛狗，完全忽略罗曼的存在，罗曼拿起包走了，宋女士没看她一眼。

　　罗曼走了一段路抬手打车，司机问她去哪，她脱口而出周川的酒店，开到一半又改口回家去了。

　　洗澡换睡衣，她灌了两杯红酒，戴着眼罩入睡，什么都不去想。她很累，这一睡怎么也睡不醒，除了爬起来上厕所喝水，罗曼几乎没有下床。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川给她发来微信：方便来接我一下吗？我在酒吧。

　　罗曼没犹豫：地址。

　　*

　　来到酒吧，周川和很多朋友在一起，罗曼都见过，除了一个年轻女孩。

　　这位姑娘从罗曼进来就没回避打量她的目光，没等罗曼乱猜，周川拿起外套走到她身边，他对大头说，“我走了，你买单，回头爸爸给你报销。”

　　“滚滚滚。”

　　周川搂着罗曼肩膀离开，对她说，“不好意思啊，有个姑娘不知听谁说的我离婚了，我还没跟大家说，今晚不想说，只好叫你来一趟。”

　　罗曼问：“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孩？”

　　“对。”

　　罗曼不说话了，来到门外，世界安静了，周川放开她，问，“你怎么了？”

　　罗曼：“没怎么啊，那姑娘很不错。”

　　周川手掌握拳抵着唇笑了笑说，“我是说你来的时候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吗？”

　　罗曼惊讶他的细心，自己出门前好好化了妆掩饰肿泡眼来着，仔细想想，周川一向很会看她情绪。

　　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周川突然捂着胃，很难受的样子。

　　“喝多了？”

　　“嗯，有点，我去买瓶水。”

　　罗曼跟他一起去。

　　便利店关东煮和热狗的香味勾起了罗曼的胃口，她暂时不想送他回家，于是提出在便利店坐会儿，周川要了杯冰咖啡。

　　罗曼也没吃几口便跟他说了和母亲的问题，她说完了，周川长久地沉默。

　　再开口，他整个人显得木木呆呆，“我真有点上头，这会儿脑子不清楚，我要说错了，明天还理我吗？”

　　这话说的罗曼心里难受，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可怜过，全世界都是罗曼受害者吗？

　　“别说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站起来扔掉关东煮，周川拉住她手腕，“你看你，一句话不对就不聊了。”

　　罗曼坐回去，“你想说什么？”

　　周川按压太阳穴，很难受的样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你妈远离你的生活，她做到了，你又难过，你这份纠结就是问题所在。人活着，有许多关系是自主选择的，朋友同事合作伙伴甚至爱人，唯独亲人。亲人不是因为三观契合脾性相投才组成一家人，亲人是没法选的，自由组合，这也是很珍贵的缘分，血脉相连，不可能彻底从感情上从生活中把亲人开除的，我觉得对待亲人跟其他人是有不一样的底线和包容的，都有矛盾争吵，也都会互相伤害，你得接受。”

　　罗曼不说话，看着窗外行人。

　　周川补充，“不是让你接受亲人的错误，是接受自己的情绪，你懂我意思吗？不管什么情绪，别憋着，我上学的时候还觉得我爸妈压抑了我的天性毁了我的未来呢，但这不妨碍他们对我的爱和保护，我是想说，在亲子关系上，很多情绪是可以共存的。一个孩子杀了人被判死刑，父母知道他罪有应得，行刑之时依旧会痛苦流泪，这就是父母，儿女也该把父母当成独立的普通人，是人就不完美，不要把父母当偶像，这样很危险，他们犯错了你的生活就毁了，这样不对。我在说什么？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他差点跌倒，罗曼扶他起来，“走吧，回家。”

　　来到停车场，四下无人，罗曼站定了对他说，“我心里的确有很多愤怒和不平，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已经认了太多不该认的错，实在不想妥协了。”

　　周川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握住她的脖子，他把她拉近一点，说，“是不是不甘心次次主动和解？”

　　罗曼咬紧嘴唇不想承认。

　　周川：“跟父母不必太计较胜负，他们是给我们生命的人，他们的生命也是子女最不能承认的失去。”

　　罗曼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她小声说了一句话，周川没听清，“什么？”

　　罗曼重复，字字清晰，“你可以陪着我吗？”

　　月朗星稀，罗曼看着周川的眼睛，周川说的她都懂，只是她把自己冰封得太久，她已经不会表露感性的一面了，埋怨哭闹任性耍赖她都不会了。她很想改变，想回到一年前，一年前有周川陪着她，她总是在笑，很少很少对生活感到厌倦疲惫。她觉得好孤独，她想他回来，那样她就会有勇气去爱去原谅。

　　周川轻轻地拥抱她，良久，他放开她，眼神哀伤地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罗曼欣喜。

　　他说，“以朋友的身份。”

　　罗曼失落。

　　他抚摸她的脸庞，轻轻落下一吻，“曼曼，你只是此刻需要我，不是爱我，这没有关系，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罗曼几乎要落下泪来，她颤抖着嗓音问，“那你为什么亲吻我？”

　　周川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因为我爱你。”

　　“我也…”

　　“不是。”他打断她，“你没有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