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的黄历提示……季星燃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一般，然后又迅速涌上头，使她彻底清醒过来。

　　季星燃立刻从草垫上站起来，走出箭垛，匆匆走到城墙上。

　　箭垛两边都有守卫的民兵，他们也越来越老成熟练了，见到季星燃出来，看了一眼，确认了身份，并不多言。

　　季星燃快步扑向城墙边缘，隔着厚厚的大青砖，朝外看去。

　　月明星稀，并无异样。

　　但季星燃心里知道，黄历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今天一定有大事发生！区别不过是早晚罢了！

　　季星燃从身上的百宝袋里拿出来望远镜，遥遥看向远方。

　　荒原上除了偶有枯树和一些乱石土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览无余。

　　但是看着这么寂静的荒野，季星燃却只觉得全身发凉。

　　不对劲。

　　不可能这么安静的。

　　尤其是打仗这期间，战场上总有各种遗留的东西，或许是血肉，或许是一些废弃的物品，经常会惹得附近的鬣狗野猪过来觅食。

　　就跟森林里不会是寂静无声，一定会有鸟叫虫鸣一般，荒原上一览无余，但绝对不是空无一物。

　　可今天晚上的荒原，寂静无声，仿若什么都没有。

　　季星燃拿着望远镜，胸口慢慢蓄起一口气：“戒备！！！城外敌袭！！！”

　　“戒备——”

　　“敌袭——”

　　旁边的民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着喊了起来，声音跟浪潮一样，从季星燃身边，沿着巨大的城防墙，往远处传递。

　　所有的人都在被惊醒的一瞬间，本能地跟着喊了。

　　不，这不光是本能，也是季星燃他们长期训练的结果。

　　没有任何人因为犹豫迟疑反复纠结而浪费时间，这声浪几乎瞬间就传递到了西宁城的每一处。

　　直到这时，才有人突然清醒过来，立刻问季星燃：“小城主，你说敌袭……”

　　季星燃面容冷静地指着外面：“我们白天才杀过马匪，地上还有没收拾完的残余，但现在外面什么都没有，鬣狗，野猪，狼群，甚至硕鼠……全都没有！”

　　经过快一年的磨练，如今西宁城的民兵也早不是从前那三脚猫的水平了，一听季星燃所说，便立刻明白过来：“有人偷袭！”

　　城墙上立刻燃起狼烟，季星燃也在这瞬间收到了沈慧心急切的询问：“燃燃？你还在城墙上吗？有敌军偷袭？”

　　季星燃回话过去：“是，爹，娘，你们也快来，要开战了！”

　　荒原就是最好的警报，目力所及，那是一片以平方公里计算的面积，居然没有什么野物，这就说明来的部队绝对不少！

　　如果只是跟之前一样，小看了西宁城，想要来抢夺杀人的话，一小拨人足以扰乱西宁城的情况。

　　但现在显然并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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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星燃猜的没错，城外三十里外，已经有一片大辽的军士，正悄无声息地停留，等待。

　　看到西宁城上陡然升起来的狼烟和亮起来的火光，带队的首领怒斥一声：“谁走漏了风声！给我滚出来！”

　　原本大家都觉得西宁城不过是一个建成三四年，还没有大虞皇帝跟朝廷支持的小破城，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口能够抢夺，物资也不会太丰富。

　　所以一直都没有被敌军重视起来，只有一些轮不到去抢夺别处的小股队伍，实在是无处可去，才会过来西宁城这里走一遭，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如今正是全面开战的时机，大家都各自忙碌，倒是也没有人去清点人数。

　　直到最近，他们才发现，这几个月以来，陆陆续续说要来西宁城探探情况，收割一波的队伍，竟然连一个都没有回来的，这才引起了大辽军队的注意。

　　不清点还好，一清点，顿时叫人大吃一惊。

　　这几个月下来，竟然有小一千的队伍都折损在了西宁城这条线上，其中就有石室隆的弟弟。

　　因而，身为大辽骑兵首领，石室隆立刻决定攻打西宁城。

　　第421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西宁人的特质

　　“这群大虞的酸人，打仗不行，诡计多得很！竟然敢杀了我弟弟！我一定要他们拿命来！”

　　石室隆身高近一米九，体重更是在两百四十斤往上，看上去就像一座肉山。

　　不同于一般的胖子，他的行动十分敏捷，加上力气大，自小打架几乎就没输过。

　　后来得到了他的坐骑，一匹体型也比普通战马高大得多，能够支撑起石室隆体重的战马之后，更是所向披靡，再无敌手，迅速成为骑兵首领。

　　虽然石室隆的优秀让他的弟弟们都显得平庸无能，甚至丧生在季星燃的手中，但石室隆并不是个蠢货。

　　攻打西宁城之前，他跟他的幕僚、属下，做了大量的工作，打听清楚了西宁城如今的境况。

　　得知西宁城虽然建城不过三四年，也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没有得到扶持，但是城内的人口从最开始的一千人，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攀升到六万有余。

　　打仗前的高峰人口，几乎有七万之多！

　　这些消息无一不在说明，西宁城并不简单。

　　能力强，往往就意味着西宁城有人、有权、有势，有钱。

　　虽然石室隆并不明白一个根据消息打探出来，并没有什么特殊力量扶持的新城会有如此实力，但这并不妨碍他新仇旧恨一起算。

　　于公，西宁城既然有如此多的财富，那本来就该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于私，弟弟死在西宁城的事儿，不能不报仇。

　　石室隆做了周全的计划，甚至还抓了几个西宁城外落单的百姓，这才了解了西宁城的情况。

　　“有点意思，倒是跟我们大辽学起来练兵了，我们大辽的汉子，个个都是能够上马背的！那群大虞酸儒，如今也不学那些个酸腐文字，开始学练兵了，可笑！”

　　石室隆得知西宁城里六万余人，其中驻军不过千人之数，加上有些随军经验的军户，除去军户中的老弱，也不过三四千人。

　　但西宁城的民兵倒是有一万余人。

　　石室隆笑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想练出来一万人的兵马？真是做梦！”

　　被抓的百姓惶惶不安，互相对视，惶恐地把头低下去，并不多言语。

　　但内心却都很震惊——他们是分开被问话的，但惊奇的是，他们的口供却出奇的一致！

　　虽然没有事先沟通过，但是大家竟然都不约而同隐瞒了西宁城的真正兵力。

　　没错，西宁城的民兵只有一万之数，其他人都不算民兵。

　　为什么？

　　因为小城主在民兵考核数量接近一万时就宣布了：“西宁城的民兵数量只会限制在一万以内，以后采取末位淘汰制！”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以后每天从新考核的人当中通过一百人，就要将日常训练、参战，还有各类表现贡献程度最低的一百人淘汰出民兵队伍。

　　这样能够保证后来的人依然能够通过考核进入民兵护卫队，但是进入之后也不能就此停滞，依然要努力训练，时刻记住自己的护卫队身份，履行职责。

　　因此，西宁城的民兵确实也就一万人，但是，这一万人可不是固定的。

　　而是不断变强不断内卷出来的一万人。

　　季星燃虽然对内卷这件事不大赞同，但是一来囊中羞涩，战事吃紧之后，商队的来往也少了许多，她手里并没有用之不尽的钱财和资源。

　　二来，老资本家季昌明对此内卷行为大大赞赏：“你不懂！这就叫用有限的资源促使员工无限地进步！”

　　季星燃：“……爹你别掩饰了，越描越黑。”

　　说到底，老爹的确是个狠心的资本家。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举措效果十分明显，原本的确有一部分人，进入民兵护卫队之后，拿着高额的训练补贴和当差补助，各种躲懒。

　　反正西宁城接连遭遇的都不过是小型冲突，不用所有人全上，每次都只派出一些人。

　　就有那么一些人，永远都不上。

　　但在季星燃发布淘汰制举措之后，这种行为就不见了——倒也不是消失，人性自私，指望所有人都能够尽心竭力牺牲小我保卫大家是不太可能的，但不上战场就被淘汰，大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所以，最终留下来的一万人，就是季星燃真正想要的，训练勤奋，敢上战场，不惧危险的战士。

　　但余下的人，那也是个顶个的能打，就算他们不愿意为了别人而奋起，但只要留在西宁城了，打仗的时候为了自己，不上也得上。

　　所以，西宁城的兵力远不止一万人。

　　几个被抓的百姓心里莫名少了许多愧疚，虽说自己被抓来严刑拷打扛不住，透露了城里的消息，但没想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隐瞒了关键信息。

　　或许，这就是西宁人的特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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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隆打探清楚西宁城的情况之后，便带着两万大军，齐刷刷地压入边境。

　　其实按照原本骑兵二对一，或者一对一的数量来算，准备个五千到一万人的部队也就差不多了。

　　但石室隆身为辽国大将军，并不会如此托大，西宁城既然能够出人意料一次，那就能出人意料两次。

　　所以石室隆还是坚持带上两万人，这样的话，无论西宁城再怎么出人意料，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然而，令石室隆没想到的是，他精心策划的偷袭，竟然毫无预兆地就暴露在了西宁城的面前。

　　一直到西宁城的整个城墙上灯火通明，狼烟四起，石室隆都没弄明白。

　　“不是，他们怎么发现的？”

　　“我们有人被抓了？有探子过来？”

　　石室隆非常惊讶。

　　身旁的军师跟下属也是惊讶非常：“不应该啊！从抓到那几个西宁城的百姓开始，我们已经密谋筹划了半个多月了，攻打时间甚至是这次出发前才拟定的，出发之后我们也没有丢失骑兵，不可能泄露啊！”

　　时间是突定的，也就是不可能是被人引导中的圈套。

　　也没有丢失骑兵，便不可能泄露秘密。

　　石室隆十分愤怒：“那就是有探子来？”

　　两万人的部队，竟然没能发现一个探子？

　　军师摇头：“也不是，我们的守卫我们自己清楚，有探子也只会在我们的第一道哨岗上，但之前我们试探过，如果只有第一道哨岗那么一点人的话，西宁城不会如此大阵仗。”

　　“那照你说的，这是见鬼了？没有圈套没有奸细没有探子，就是西宁城的人晚上睡觉睡到一半突然做梦说我们要攻打西宁城了？有鬼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