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润卿知道他很难熬。

　　第二天, 周润卿选了个流量最佳的时机, 正要把手里刚编辑好的长文发出去时, 接到了徐婧的电话。

　　“周润卿，可以让我来发吗？”

　　“当然可以。”周润卿顿了顿, “徐婧姐，你是打算用自己的账号……”

　　出于对徐婧的保护，他编辑的长文完全是以第三人称的口吻，文中涉及到的受害人也只用单个大写字母来代替。

　　“是。”徐婧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定, 她似乎还笑了一下, “周润卿，你说得对，我没有做错什么, 该遭受万人唾骂的不是我，肮脏的人也不是我。”

　　周润卿只觉得说再多夸赞的话都难以赞扬这样的勇气。

　　“徐婧姐,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徐婧说：“你如果是想劝我不要从自己的角度讲述亲身经历的话，不行。”

　　“我有一个朋友, 她怎么怎么”的可信度永远比不上“我遭遇过一件事”。

　　“不是。”周润卿摇头，“发完你想说的话以后把手机关掉, 无论网上的人说什么, 都不要去看, 不要去听。”

　　徐婧抓着手机的手捏紧了，他明白周润卿的意思。

　　上网的门槛太低，这件事一旦曝光，肯定说什么的都有，好听的，难听的，甚至让人难以承受的。

　　“好。”徐婧呼出一口气，在挂电话之前叫了周润卿的名字，她说：“谢谢你。”

　　徐婧编辑好长文，发出去之前还艾特了黄黎以及公司的账号，做完这一切，她放下手机，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勇敢的时候。

　　她很想知道网上那些人会怎么评价自己，手才刚摸到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张青颖两只手叉着腰“哼”了声，“周润卿说让我看着你，绝对不允许你看手机！”

　　徐婧难得笑起来，全身放松靠在床头，“你不是很讨厌他吗？现在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我现在不讨厌他了。”张青颖好奇地问：“徐婧姐，你说，周润卿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在网上查了他的资料，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我大了十一岁，是有点老，但是还可以接受，婧姐，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小了啊？”

　　徐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么说，你喜欢他啊？”

　　张青颖懵懵懂懂地望着徐婧，“应该是吧，反正我觉得全世界男的都恶心，但是周润卿不恶心，一定要选择一个结婚生子的话，我肯定会选他。”

　　徐婧看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她用手指敲了敲张青颖的脑袋。

　　“你这算什么喜欢，等你也长到了二十五岁再来说这话，那才是真的喜欢。”

　　“可是等我二十五岁周润卿都快四十岁了呀！”张青颖瞪眼，大叫，“我可等不了他那么久！到时候我年轻貌美，他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是啊，青颖，如果你在考虑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做好接受你和他这个年龄差的准备，那这就不是喜欢。”徐婧看着和大多数十四五岁的女孩一样拥有青春期困扰的张青颖，心里更加感谢周润卿了。

　　张青颖出生农村，家里条件并不好，老一辈人重男轻女，她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一生下来就因新生儿肺炎去世了，母亲离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也不是个负责任的，三天两头不着家，四个女孩分别被亲戚们带走抚养，张青颖则被表姐家带走，从五岁起就和徐婧生活在一起。

　　徐婧比她大了十三岁，生活中处处照顾她，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

　　直到她知道了徐婧的病，这才瞒着已经住院的徐婧放弃了学业，主动找到嘉裕娱乐负责到处签懵懂小孩儿的“星探”，想也不想就跳了火坑。

　　“哦……”张青颖似懂非懂地点头，坐在床边削水果，“婧姐，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今天的苹果可甜了！”

　　徐婧看着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青春和希望。

　　要是没有周润卿，她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徐婧的微博一经发出就受到了极为广泛的关注，周润卿先是给她的账号点了关注，然后转发了这条微博，沈钰接着也转发了。

　　圈子里的事情，越早站队越容易翻车，所以周润卿没有告知其余的两个伙伴。

　　许应之看到的第一瞬间，想都没想就转发了，还逼着梁逐这个没有多少粉丝的商业号也转发。

　　时冰，韩冠清，庄知节，知名导演柏溪，加上各家的粉丝，转发的量越来越大，各营销号都开始撰写稿子了。

　　【我的妈呀，有人看徐婧的原文了吗？一直知道娱乐圈水深，没有想到居然深到这种程度，除了徐婧原文提到的这几个人，都不知道这水“淹死”过多少人。】

　　【黄黎去死吧！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那个是艾滋病啊，都不知道徐婧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撑过这五年的！】

　　【好可怜……这五年里别说谈恋爱了，徐婧是不是连跟人接触都得小心翼翼的，太惨了。】

　　【没有人管吗？改个名字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真不愧是黄，黎。】

　　【好了，这下连带着这个姓氏都被人喷了。［呕.jpg］】

　　【不是，那些愿意陪他上床的女明星怎么回事？他一不是导演，二不是公司高层，真的有这么傻这么好骗的女生吗？［疑问.jpg］】

　　【排，同觉得这些女生问题也很大。】

　　【不是吧，还真的有人受害者有罪论吗？！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么想的话，谁还敢站出来？只能吃了亏也咽回肚子里了！】

　　【就算不是导演不是领导，经纪人也是拿到第一手资源的人啊，一些刚出校园的女生本来就单纯，再说了，拒绝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们没看到吗？为什么要抨击受害者？】

　　【徐婧以后可怎么办，艾滋病治不好啊……】

　　舆论愈演愈烈，各方面的声音都有，热度也越来越高。

　　＃嘉裕经纪人黄黎因女艺人不愿屈服致其感染HIV，这个tag很快被顶上了第一个搜索标签。

　　黄黎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和一位新人谈合同，当即把手机砸在了墙壁上，又怒火朝天地打电话让人送了一部新的来。

　　他很快拨了一通电话，语气烦躁，但没什么焦虑感。

　　“把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删掉，钱我下午汇给你。”

　　这些人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他吗？简直太可笑了！这种事情他可以解决一次，就可以解决两次，三次，无数次。

　　“黄老板，这次我们做不了。”

　　“为什么做不了？我可以给你们十倍的价格。”黄黎哼笑着，语气听起来还是胸有成竹的，“或者我现在就把钱汇给你，给你半小时，半小时之内，一定要删得干干净净。”

　　“这次我们真做不了。”那边不为所动，听上去像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那你要多少钱？”黄黎轻蔑地笑起来，甚至闲适地用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不就是钱嘛，你开个价，咱们好说好商量。”

　　“不是钱的问题，黄老板……”那边说话的男人声音停了停，又改口道：“不过也可以说是钱的问题，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有人花天价买了这个热搜，买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内，这个标签是不会掉下来的。”

　　“是谁买的？”黄黎终于有了些慌乱，骤然间就站直了，他说：“我可以出他三倍的价格，只要你能把它撤掉！”

　　“做不了，你……”

　　“十倍！我出十倍！”黄黎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他不能允许自己掉进泥沼里任人踩踏！

　　他出身不好，即便是后来家里成了暴发户，也没有人高看过他一眼，现在总算是混出点模样来了，能和这个圈子里各种各样光鲜亮丽的人同席而食，甚至还能高人一等，把那些表面上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人踩在脚底，这是他以往做梦也想不到的日子。

　　即便有时还是需要看别人脸色，但要看他脸色吃饭的人已经很多，至少他随时撒气都有人接着了。

　　那些人脸上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简直就是对他这些年来的努力最好的褒奖！

　　“十倍不是靠嘴说的，黄老板，别说十倍，你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出不起。”

　　黄黎的脑子一下子懵了。

　　是谁？谁愿意花这么多钱，只为了害他？

　　他忽然顿住，抬腿一脚踢翻了办公室的桌子。

　　“周润卿！沈钰！操.你妈.逼！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弄死你们！”

　　里面站着的新人看着盛怒的黄黎，不敢说话也不敢动，退到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

　　“滚！给我滚出去！在这里站着看老子笑话吗？！”

　　新人连忙夺门而出。

　　黄黎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必须得快点想出一个办法来。

　　接着，他慌忙在手机里找到一个很久都没拨打过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老婆，你听我说……”

　　……

　　于师是《沿途》小组最后一个转发微博的，要到周润卿的住址后，连夜开了车赶过来，说要来看看他。

　　“靠！我这次参演纪录片，进了山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一出山就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快让我看看，这几天是不是都操心得人都瘦了？”

　　于师的声音辨识度很高，下楼来接他的周润卿大老远就听出来了，但两人的距离并不短，他本身又有点近视，光线暗的时候更难看清。

　　他稍眯着眼睛看着于师走到了眼前才算看清楚了那张晒黑了的脸。

　　周润卿眯着眼看人的时候眼神总带着几分迷离，这与他平时清冷又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平添了几分魅惑和轻佻。

　　于师被他看得一愣，“妈的……周润卿，你怎么这么好看啊！呜呜，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不是我的男人？！”

　　“确实挺遗憾的。”沈钰挡在两人中间，完全隔开了于师紧盯着周润卿不放的视线。

　　“……不用这么小气吧沈钰？”

　　当晚，送走于师后，周润卿就被沈钰带去配了副眼镜。

　　至此，他再也不用眯着眼睛看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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