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怪他！”柳清风说起这个又来气,但见柳如烟一副淡定的样子，心中又大为疑惑，不免多问了一句：“如烟,我听如云说,你今天白天见过祁王和祁王妃了，可是他们又对你说了什么不成？”

　　柳如烟将酒杯放下，遥遥看向不远处即使分席而坐，目光也一直放在颜欢身上的慕容祁,淡笑道：“爹，如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女儿放不下的，不是祁王殿下,而是自己心中的执念。”

　　“执念？”

　　“是啊，我能明白这点,多亏了王妃。”柳如烟笑了下,“外界传言颜三小姐一无是处,实际上并非如此，她活的比女儿通,也比女儿坦荡,更比女儿目光长远，女儿……打心底佩服她。”

　　柳清风是第一次见自家女儿如此夸赞别人，还是祁王的王妃,当即有些好奇,打量了远处的颜欢一眼,想起上次在殿审时对方的精彩表现,感叹道：“祁王妃的确是被小看了。”

　　“所以我想像她一样，活的肆意潇洒一些。”柳如烟给了柳清风一个安心的眼神：“爹爹你觉得好么？”

　　感受到柳如烟话语里不加掩饰的羡慕和坚定,柳清风这才相信自己女儿是真的看开了，只是对方话里所蕴含的另一层意思却让柳清风皱紧了眉。

　　“如今东宫空悬，陛下也一直未立太子，女儿也知道爹爹看好大皇子，只是，倒也没必要处处针对祁王殿下。”

　　“如烟你想做什么，爹都支持你！可想起你因为他受的那些委屈，就这么放过祁王，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一听这个，柳如烟忍不住笑出声：“若是如此，爹爹就更不值得为我和祁王作对了，君心难测，自保为上，而且……放心吧，女儿已经「报复」回去了。”

　　柳如烟向柳清风仔细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对慕容祁说的那些话，这才让柳清风得到了些许安慰：“让他感受一下当初你的痛苦也不错。”

　　柳如烟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继续将视线投到那二人身上……

　　“松鼠桂鱼，给我给我！两份都要！”

　　慕容祁故意将给颜欢上膳的宫女拦下，将对方食盘中的东西端到了自己的桌上。

　　此时，他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类各样的佳肴，且都是双份，反观颜欢的桌上，除了一壶酒，一个酒杯，竟再无其他。

　　在慕容祁将颜欢觊觎许久的松鼠桂鱼放到自己席上时，颜欢终于忍不了，猛地一拍桌子，朝着慕容祁怒声道：“慕容祁！你故意的！”

　　“谁说的？我只是和你一样食量大罢了，这吃饭，还就爱吃双份！”

　　明晃晃的故意报复！

　　颜欢咬着牙，若不是看在现在这场合不易发火，他真想上前和慕容祁打一架。

　　又一个太监端了食盘上来，颜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太监被颜欢盯的有些紧张，连手都有些不稳。

　　“王……王妃，这是八宝玲珑羮。”

　　太监正要放下，慕容祁忽然将那太监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八宝玲珑羮啊，巧了，本王喜欢。”

　　颜欢的脸色沉了下去，那太监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忙又端上一盆：“王妃别急，这还有呢。”

　　就在小太监话音刚落地的时候，他又眼睁睁看着慕容祁将另外一份也端到了自己的桌上。

　　“王爷，这……这份是王妃的。”

　　“既然是王妃的膳食，那么摆本王的桌上又何妨？”慕容祁意有所指地朝颜欢比了下自己身旁故意空出来的座位，挑眉道，“王妃，一起用膳？”

　　小太监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颜欢，颜欢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阴森森地看着慕容祁，然后坐在了对方故意给她留的位置上，慕容祁以为她想开了，欢喜道：“这才对嘛，你看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哪有夫妻分席而食的道理，非逼得我用这法子……唔！”

　　颜欢脸上依旧扬着笑容，只是在大家看不见的桌子底下，她的右脚正用力踩在慕容祁左脚的脚背之上。

　　一直等到慕容祁表情变的纠结，颜欢才拿开脚，站起身得意地哼了声后大踏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慕容祁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她妥协？偏不！爹爹特意吩咐过，若真要和离，今晚必须分席而食，即使……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见着桌上仅有的一壶酒，颜欢神色一动。

　　“慕容祁，我用一壶酒换你那道「玲珑八宝羮」如何？”

　　“不！换！”

　　慕容祁咬着牙，揉着自己的脚背，这丫头一脚踩的还真含糊。

　　“那……那道「金玉满堂」呢？反正你也不喜欢吃。”

　　她是怎么做到上一瞬踩他的脚，下一瞬笑眯眯和他谈条件的？慕容祁心中好奇极了，嘴上却丝毫没给对方留面子。

　　“说不换就不换，什么都不换！除非……”

　　“不可能。”

　　知道慕容祁想说什么，颜欢鼓起腮帮子，挫败地将酒壶放下，而后打开闻了闻，清淡的酒香扑鼻而来。

　　闻着，似乎挺香的样子。

　　摸了摸已经开始反抗的肚子，颜欢心下一狠，拿过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猛地将其灌进了嘴里。

　　清酒入喉，对于她这种酒量不怎么好的人来说，当即就被辣的直飚眼泪，面露痛苦之色。

　　而旁边正揉着脚却不忘默默观察着颜欢的慕容祁见此一幕，眼睛陡然瞪大，“颜欢你疯了？！”

　　他知道颜欢的酒量，就适合喝一些果酒，像这样的清酒，最多也就抿几口，何曾见过对方一股脑灌下去？不至于因为自己这行为就受这么大刺激吧？

　　此时的颜欢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冲动了，但见着慕容祁那模样，急忙整理好了脸上表情，逞强道：“你才疯了，本小姐……就爱喝酒，本小姐除了食量大，酒量也大！你不是食量大么？吃！全都送给你吃！”

　　撑死你！

　　“本小姐，有酒就足够了。”

　　颜欢说着，当着慕容祁的面又灌了一杯下去，举着空杯子傲然道：“好喝！”

　　“嗝-咳咳。”

　　喝的有些急了。

　　“你宁愿一晚上就光喝酒也不愿意和我同席？”

　　慕容祁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痛，亏他还以为颜欢会顺着他步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

　　“说分席就分席，不然……后面就办法和……”离了。

　　颜欢双脸陀红，眼神迷离，隐隐有了几分醉态。

　　无暇顾及颜欢说了什么，怕颜欢这么喝下去会出事儿，慕容祁叹气，将自己桌上的「玲珑八宝羮」端到了颜欢席上，转而拿起了那酒壶。

　　“换不换？”

　　“嗯？嗯？！”颜欢脸上扬起笑意，身形却有些摇晃，歪着脑袋，朝着慕容祁伸出了食指。

　　“这可是你自己要跟我换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慕容祁无奈，蹲下身子欲将颜欢扶正，刚凑近，颜欢的食指却直挺挺戳在了他的脸颊之上，指腹压出了一个圆窝。

　　冰凉柔软。

　　慕容祁下意识想扭头，刚有所动作，斜眼看了下那根如葱段般的纤细玉指，鬼使神差般，没有再抗拒，就任由颜欢的手指这么压着。

　　扶着她的肩膀让其坐正，还没等他起身，颜欢不客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是我的。”醉眼朦胧的颜欢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指点着的这张脸，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然而慕容祁只当她是在赶自己走，心上莫名生了几分委屈：“半醉不醒还不忘赶人？还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话虽这样说着，却也只好吩咐红香过来照看着颜欢，自己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朝着身旁伺候的宫女说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那小宫女便端着一碗解酒茶放到颜欢的席上，慕容祁也招呼着人一样样将自己席上的食物传了过去。

　　当小宫女欲将两份一样的枣泥糕端走一份时，慕容祁拦下了：“这个算了，王妃不吃甜的。”

　　小宫女应了一声，正要放下，岂料红香忽而说道：“王爷，那个核桃糕，小姐喜欢吃的。”

　　“她不是不吃甜食么？”

　　“不是不吃甜食，只是不吃马蹄糕而已。”

　　想起上一次在千娇阁吃饭，颜欢发现甜点是马蹄糕，这才没有动筷子。

　　“还挺挑食。”

　　“不是的。”红香解释道：“小姐小时候很喜欢吃马蹄糕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了，好像是有一次被人抢了，后来就再也不吃马蹄糕了。”

　　“这盛京还有敢抢她东西的人？”慕容祁亲自核桃糕送了过来，这会儿的颜欢喝了醒酒汤还处于朦胧状态，红香则在一旁替她揉着太阳穴。见慕容祁过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盘子。

　　“听小姐说，是在宫里。”

　　“宫里？那更不可能，整个皇宫，谁敢抢她东西？本王都不敢！”

　　刚说完，慕容祁却愣在了原地，眉头忽而蹙起。

　　红香见他久久没松手，不由唤了一句：“王爷？”

　　慕容祁却将眉头皱的更深了，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王爷!”

　　“啊？”慕容祁陡然回神，松开手，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你确定，颜欢小时候在宫里被人抢过马蹄糕？”

　　红香点了点头。

　　“那她除了说被抢了马蹄糕外，还说了什么吗？”

　　红香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总之，那次之后，小姐就不爱吃马蹄糕了，倒是大小姐变得特别喜欢吃。”红香如实答道。

　　“那……小姐那会儿是不是头上还戴着面纱？”慕容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咦？王爷，你怎么知道的？那会儿小姐脸上起红疹，出门都会戴上面纱挡住脸的。”

　　这话一出，慕容祁瞳孔猛然放大，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但脸上，却有着不可抑制的激动。

　　“原来……是你。”

　　低头看了眼还在迷糊着的颜欢，慕容祁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是浓的化都化不开的情意。

　　原来，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