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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归来261

不道不道寒 10230字 2022-05-08

  “要守着远有半年才到花期的樱树,要沿岸自江水中游一直走到下游,还要在雨中把阇城都踏遍……”易沁尘苦笑,“要留住你是不是很难?”

  他们在雨中湿透了,顾南行始终抱着他,像被淋出形状的、一阵缠人的风。易沁尘抓不住他,便同服输一般,松开了攥着他的手。

  “你要看我吗?”顾南行突然问他。

  “你若看清了我……”

  话未说尽,易沁尘已单手抚上他的脸庞。水珠无序打落,那人右眼的布罩已被淋透,易沁尘凭着感觉摸他,指尖在那布罩上停留了许久。

  “很蠢,”顾南行笑了,“分明见到他绑着的火药,也还是没躲过去,瞎了只眼。”

  那场炸裂中,顾南行跃下江水,右眼却已被碎屑扎入,直至爬上岸后依旧在淌血。后来他借水中倒影看清了自己,却突然畏惧起来。

  他成了一个狼狈又颓败的残废。

  所以他在逃避中最先回了阇城,可又在知晓易沁尘已到达城外时,忍不住让文逸递话试探。他分明那么想让易沁尘知道自己还活着,却又不敢见他。

  带水的指尖触向绑绳,顾南行如被刺痛般躲闪了一下,瞬时把那只靠近的手抓紧了:“挺骇人的,还是遮着吧。”

  两人沉默着伫立。

  “你还要我等多久?”易沁尘问。

  顾南行不答。相贴的胸背逐渐隔开,他撤手退步,让落雨占满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可以看我了。”

  视线被雨淋湿了,易沁尘隔着雨看过去。他在隔得很近时看清过那张脸,如今隔得还不算太近。

  “然后,”顾南行说,“在我后悔放走你之前,你还可以逃跑。”

  话落,怀中忽被扑满,进而唇瓣相贴,易沁尘倾来时和他磕了齿,掩在雨中的落泪亦被撞散。易沁尘青涩又仓促地吻他,却因垂泣噎了喉,想咬住他的下唇又渐渐松了齿。

  钻空淌入口中的雨水润过喉头,解去了酸涩,顾南行追吻过去,把那手腕猛地扣往他身后,就将人压往石栏上发泄地吻着。

  脚尖脚跟错乱地磕碰着,易沁尘背靠石栏仰弯了腰,抬首时雨滴便能搅入口舌,顾南行吻离了唇,与他仅隔着一寸的距离喘息。

  “顾南行,”易沁尘哑着声,“我很想你。”

  顾南行贴上他的额:“我也是,我也想你。”

  ——

  经这雨水浇濯,花期未至时的樱树被洗褪了尘,那枝叶早被人精心修剪过,纵使不曾结过花苞,也远比从前赏心悦目了些。

  钟鼎山提来坛酒便坐在荟梅院门前,在檐下静听雨声,再又忆起顾南行在此处的嘱咐。

  酒该要少喝些了。钟鼎山自叹着,收回了开坛的手。

  “顾小子,还真是我老来无能了,这樱花树非得托到别人手中,才能养得起来,”钟鼎山看着那树干枝叶,又笑,“你说这树种哪儿不好,非得留在阇城,往后我可该回鹤谷去了,还得扛着这玩意儿走……”

  声量渐弱,钟鼎山止住了声。此时顾南行本该要说着些不中听的话来闹他了,这些个吵嘴的本事还是和他练出来的。

  这些年在鹤谷,他们还真没少吵过,那时谒门庄尚在揽着义士,虽说旁人聚聚散散,但总也有几个住在一起、常常分不开的人,他是其中一个,其余的便是姜瑜,江时卿,顾南行,季冬和絮果,可如今,却是少了一半,生离死别都占了,竟都占了。

  钟鼎山摇头喟叹:“瞧呐,身旁都没人和我吵嘴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不是嘛,人都散光了,等着往后送完季冬出嫁,我身旁就淮川一个了。还是与川说得对啊,人都老了,何必总要骂骂咧咧的,骂跑了一个你,我这不才觉出自己讨人嫌了吗。”

  又是一阵雨打枝叶的冷寂,他的身旁空着,只有风。钟鼎山抹了把脸,恍然见那樱树旁站着不少身影,却逐个散去了,最终只剩下顾南行。

  “……南行,”一双眼模糊不清,钟鼎山眨了又眨,却猛然垂首落了泪,“你是不是还挺气我的。”

  “怎么会呢。”

  声响陷进雨中,钟鼎山的视线也陷进了雨中。他在那处看到了易沁尘,又看到了……顾南行。站立在雨中的身影清晰又朦胧,他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终在痛感中搓起脸,把泪都抹花了。

  再抬首时,顾南行已经走近了,就蹲在他身前。钟鼎山收力拍打着那张脸庞,在情不自已时,终是揽臂把他按入了怀里。

  ——

  待议事结束后,已近申末,温尧跨出宫门才见温开森在此候到了这时。父子二人久久不曾亲近过的身躯,因而挤在了一把伞下。

  落雨时天阴得快,两人迈上甬道于宫墙中漫步,温尧也是这时才惊觉温开森已高出自己半个头,可他分明还把那人当做个长不大的少年,就连见到前路上的水凼都忍不住开口提醒一二。

  “多年不曾带你在此走过,想着不过是些高墙金殿,不比你自己寻到的佳景奇观有趣。”温尧和他并肩走着,借着侧望宫墙的由头,特意把他脸上的淤青都看了一遍。

  “方才为何不随太尉一起走到殿中?”温尧又问。

  温开森举着伞,却再没平日的玩心,只垂眸道:“没有缘由。”

  温尧说:“后宫难入,这一错过,许是余生都不能再见了。”

  心头猛跳,温开森久未应话,只在怔然后,问道:“陛下退位后,她和腹中胎儿……会如何?”

  “新帝继位后,他们再与世无争,也将被困囿在深宫之中,再往后的事,如今难说,但他们的日子却不会比从前更好过了。”

  雨被风吹斜,温开森将伞柄握得紧了些:“我若想入仕途,爹会阻我吗?”

  温尧忽而停步看他:“为谁?”

  温开森说:“有爹多年的庇护,开森一直都过得自在,沾不到风雨也未曾受过苦痛,可经此一遭,风雨迎面,我终是觉出自己心余力绌。温府的重担若只由爹一人承担,开森愧为人子,只能隔着宫墙眼看心属之人无依无靠,开森言与心违,我愿入仕途的缘由,仅此而已。”

  他要成为温府的墙,也想凭自己的权势尽量护住宋韫,即使他们之间永隔宫墙,即使他藐兹一身。

  温尧看着他笑了。

  “开森啊,”温尧抬臂扶住那人撑伞的手,在那手背处轻拍了两下,“你长大了,爹虽欣慰,但也自责。”

  他转头看向前路那深远的层层门墙,叹道:“爹在这宫门中来来回回,终还是把你揽入墙中困守此处,可爹原先只想让你随心自在。如今你做了这个决定,爹不拦你,但你要知道,这宫廷走远了依旧是同个模样,风不止,雨也落不停,你还想继续走下去吗?”

  温开森颔首:“无悔。”

  温尧带他往前路走去:“那便走吧。”

  ——

  翌日,风雨停了,袁牧城亲自将钟鼎山请进宫中看诊。习惯了不拘小节,钟鼎山觉得这桂殿兰宫索然寡味,配好药方后,便先乘车回了靖平王府,袁牧城目送那马车远去,特意又返回去寻了刘昭烨一趟。

  国不可无君,新君继位之事虽还在筹备,但刘昭禹尚在病中,刘昭烨便也开始接手理政,袁牧城没在其中逗留太久,出殿后便接过佩刀走向了宫门。

  远山尚且隐在一片雾光中,俱是静色,再近些便有马车停立在宫门外,袁牧城已进了门洞,那车帘恰好也经风掀动了几下,他最先看到那挑帘的手,便心领神会地迎了过去。

  借窗遥看那熟悉身影奔来,江时卿将帘撩高,提摆低头钻出,才露出半身,便先被人搂住了腰,直直抱往车下。

  袁牧城今日只着官服,积了一身凉气,待江时卿落地后,他便稍稍扯开那人的大氅,把自己先裹了进去。

  “先生回府上了?”袁牧城问他。

  “回了。”江时卿两手拉起衣边,围向他身后,用裹了一路的温热去暖他。

  袁牧城顺势环抱住他,笑问:“那小公子接的是谁?”

  宫门处的守卫肃立两排,江时卿往他身后看去一眼,便也敛着情意,只轻轻用手挠动着他的腰带,用近乎耳语的声量同他轻声说道:“接我那位还不算过门的夫君。”

  袁牧城亦同他低语:“赶巧了,在下同名同姓,不会正是小公子要寻的那位吧?”

  “我验验。”江时卿抬臂拉起氅衣,将两人笼在其中,只在搂住袁牧城后脑时踮脚凑上前,轻吻了一下。

  短暂的甜蜜后,唇又躲开,袁牧城掐正他的脸,追着堵住那呼吸。几番缠动下,他们把对方吻热了,连同裹在其中的衣衫也热了,待那罩着的大氅落下时,江时卿面上泛了些红,有些还是被揉出的。

  袁牧城再又轻抚上那点红色,说:“今日我征得陛下和新帝的同意,想带你去见个人。”

  腰间佩刀渐被卸下,袁牧城拉直刀带,环过江时卿的腰身,把那佩刀挂紧了,便带着那人的右手握上刀柄。

  “最后一仇,你亲自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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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老顾的眼睛还能治好吗?答:确实是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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