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间隙有人送来了定制的脑电波读取器，这是专门为一些聋哑人准备的，可以帮助他们将脑中所想的句子转化为音频输出。

　　借助这个萧念终于能好好和厉返说话了，于是他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所以，您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了？”

　　厉返坐在他对面，听了这话微微抬头，带着些无奈地看他。

　　“怎么了？”

　　萧念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解。厉返站起身，越过桌面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唔，上将……”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会洞察人心，但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懂。”厉返说，“如果我只是你的上司，那么我不该对你生气的。”

　　萧念微怔。

　　“可我很担心你。我等了你很久，但是你醒过来却只想和我讨论工作——你确实是合格的下属，这一点我从不怀疑。但是有一天下属变成了爱人，我一次因为下属太尽责而感到头疼。”

　　厉返的语气里还有种揶揄的意味，但萧念也察觉到他真正想表达的情感绝不止表面的那么轻描淡写。

　　“很抱歉……上将，没有注意到您的心情。”

　　厉返摇摇头，将桌子上的甜点推给他：“尝尝看，好吃吗？”

　　那是块精致的小蛋糕，上面铺满了玫瑰模样的奶油装饰。萧念切下一小块，点了点头说：“很好吃，这是专门为我点的吗？谢谢您。”

　　他尝完那一口便放下了叉子：“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有顾及您的感受。下一次如果我做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事，您一定要当时就告诉我。”

　　厉返却没有回答他。萧念眨了眨眼，发现他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碟子里的蛋糕上，有些疑惑：“上将？这蛋糕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的喜好。”

　　“我的喜好？”萧念低头看了看那份蛋糕，“蛋糕很好吃呀，我知道这是上将特意为我点的，谢谢您。”

　　蛋糕上用来装饰的银色珍珠糖泛着点点银光，即使是装饰的奶油玫瑰也非常精细，尝起来味道也不错。按萧念的眼光来看，这确实是一份很不错的甜品。

　　“你喜欢吗？”

　　“当然！”萧念有些讶异，“我很喜欢呀，这是上将您送我的不是吗。”

　　厉返沉默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它从一开始就摆在你旁边了，但你没有动过。”

　　萧念有时候确实觉得，厉返在某些方面比他要细心的多，尤其是在照顾他人方面。他笑了笑：“我还好吧……我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他其实不喜欢甜食，也不喜欢那让他又爱又恨的玫瑰花，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这小蛋糕是厉返送给他的，而无论厉返送他什么，他都会很喜欢。

　　“如果你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就好了。”厉返道，“你记得吗？当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萧念点头，听他继续道：“我想给你的惊喜是，为你准备一个礼物，然后等你到了白星我带着礼物出现。但我想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你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

　　“你喜欢甜点，喜欢玫瑰花，喜欢风行的画。但很多其实是那个洛家的小姑娘说起，我才知道的。我本以为我很了解你，但在那一刻我发现，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你能够在我需要的任何时候出现，为我提供任何帮助，但我好像对你一点儿也不了解。”

　　“这是我的失误。”厉返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萧念，我想你告诉我。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渴求或是憎恶，你可以与我分享吗？”

　　萧念看着他那样殷切的眼神，轻叹一声。

　　“您啊……”萧念摇头，“您已经很照顾我了。我能够随时随地帮助您，因为我是您的副官，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呀。您作为一个将军，您能记得我的生日，记得我喜欢什么，您已经是非常非常优秀的上将了。”

　　“但我不仅是你的上将，我还是你的男朋友。作为伴侣，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实际上，萧念擅长的是将真实意图都藏在话后，用话术来巧妙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自从跟在厉返身边，他觉得一力降十会这种词确实很真实，因为厉返直白的这样说出口，他就完全找不到办法圆回去了。

　　“我觉得您完全不用在意这个……但您执意要知道的话，其实我确实没有那么喜欢甜食，但也不特别讨厌就是了。至于喜欢……唔，您说的风行的画，确实很不错。”毕竟那么贵呢。

　　他没有什么太喜欢的东西，反之，也没有什么太讨厌的东西。如果硬要说的话……

　　“我最喜欢的是您，所以您给我的一切我都非常喜欢。这样可以吗？”

　　厉返猛烈地咳嗽起来，萧念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和厉返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样的，打球比较直的那个人往往会赢。

　　他这次将那块小蛋糕全部吃掉，说：“好啦，我们回去吧？”

　　餐厅附近的小街上许多摊贩，既然是饭后两人就沿着街边慢慢散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缘，路过拐角的时候，他们又和阿尔碰上了。

　　那几个跟着他的学生似乎已经离开了，阿尔一个人出现在夜市的街道，看起来有些突兀。萧念本不准备往那边凑，但目光触及到阿尔正在看的东西时，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厉返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萧念笑着拍拍他：“您怎么那么大醋劲儿啊，我在看那边的画。”

　　此刻阿尔也站在那个摊位前，似乎在观察什么。萧念拽了拽厉返的手臂：“我们也去看看？上将，我觉得那画的笔触很熟悉。”

　　他在Omega学院的时候对任何方面都大有涉猎，就如厉返所说，风行的画他确实是喜欢过，所以才研究的更深一点。

　　之前粗看只是觉得熟悉，但阿尔站在那里反而又能说明很多事了。

　　厉返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萧念走了过去，见阿尔侧身，便点头算是打招呼。

　　阿尔似乎也有些意外看到他，但他也很快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厉返。他身侧的拳握紧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萧念则开始观察起那幅画。这幅画从风格到笔触都很像那位大艺术家风行，不过风行是位很神秘的人物，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人们都推测他或许已经故去。

　　萧念抬眼看向后方的摊位，摊主是个青年，戴着顶贝雷帽，正在一旁拿着笔刷在画板上龙飞凤舞。

　　“你看出玄机了吗？”

　　这是阿尔在问他，萧念点了点头，说：“这很像风行……但几乎是不可能的。风行不是上世纪的人物了吗？”

　　换句话说，就算这是风行，那到现在那位也该是个年纪颇大的老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讨论的声音略大，青年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那是一双奇异的，绿色的眸子。萧念一瞬间有些恍惚，因为这个颜色哪怕是放眼全帝国也很少见。

　　他唯一一次见到过这个颜色还是赛利亚的眼眸，但由于赛利亚是贫民，所以他觉得那是哪个外来族携带的基因也说不定。

　　“绿色……”阿尔喃喃自语。

　　萧念微微挑眉，多看了他一眼。但阿尔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他很快便转过身去，观察起另一幅画。站在他们身后的厉返终于有机会插进来，站到了萧念身边。

　　“你们在说什么？风行吗？”

　　这语气还带着点酸意和委屈，萧念失笑：“是啊，风行。您都在后面听着呢，我们总共也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那么酸啊。”

　　厉返手背遮住一丝被抓包的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说：“这画儿很像真迹吗？”

　　“是啊，不过明明是摊主画出来的吧。”萧念看了看，那位摊主在刚刚似乎又完成了一副画作。摊主将那幅画摆在摊位上，那是海边夕阳下的景色，正是下午他们见过的地方。

　　萧念一下就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一切，忍不住问：“您好，请问这画儿怎么卖？”

　　这个摊位的人非常少，此时阿尔也因为询问而走过来，三个人挤在这里反而有些拥挤了。

　　阿尔也看到了那幅画，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摊主先看了一眼阿尔，摇头道：“这画儿不卖。”

　　阿尔忍不住问：“不卖为什么要摆上？”

　　但摊主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将画在桌子上摆好。萧念觉得有些可惜，只能说：“看来是有缘无份啊。上将，我们走……”

　　“你要买画吗？”

　　意料之外的，摊主说话了。萧念讶异地转过头：“您在对我说吗？”

　　摊主点头：“是你。如果你想买这幅画，我可以卖给你，但只有一个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你一定没吃饭吧

　　阿尔，你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