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三天，白璃将时间一分为二。

　　白天她和手下一起调查梁琦。

　　梁琦有个富商老公，两人结婚多年没有子嗣，婚姻关系名存实亡，拿回来的资料显示梁琦老公是本本分分的商人，违法的事坚决不做，常年生活在国外，每个月会给梁琦一笔钱，银行流水非常干净，白璃没看出有异样。

　　老公不在身边难免会寂寞，梁琦男女通吃，包养情人是常有的事，手下查不到方念妍丁点资料，或者说资料被人断了。

　　情况远比白璃想像中复杂，哪有情人天天在外抛头露面，余音宛和梁琦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今年是灿星成立的三周年，IP没变，老板陆续换过好几任，梁琦去年接手后灿星一跃成为雨市最大的夜场，与灿星比肩的还有一个叫B&O的老字号，两家经营模式差不多，一楼留给散客，二楼服务老板。

　　见不得光的生意当然有，雨市治安差，常年没改善，几个夜场都在警方巡视范围内，前几年闹得事比较多，整体勒令休业半年，想必老板们肯定动用了人际关系，地方管事儿的人也知道雨市夜生活发达，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

　　涉及余音宛的下落，白璃查这些没用本家关系，靠她自己积累的力量稍稍吃力且浪费时间。

　　转眼白家带人来雨市一个周，本家打过一次电话问了问情况，白璃受信任，她说的话本家不会多问。

　　余音宛消失的四年余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家主余存玉常年抱病，四年前女儿消失，家主之位空缺，找到女儿前必须有人主持大局，他弟弟余存卓民心所向，暂时上台成为代理家主。

　　余家男人足智多谋，四年来积极经商，还有白家鼎力相助，黑白通吃，在余存卓的带领下，余家白家内外齐心，对外宣称大小姐余音宛出国深造，归来之日会正式接管余家，没人敢泄露消息。

　　女家主，历史上少有，外人大部分保持中立态度看戏，反正余家根基深，家主除了自我能力外，背后有若干推手辅佐。

　　白璃不知道余音宛这四年过得如何，对她而言，余音宛消失的四年是自己成长最快的四年。

　　迫于压力，白璃需要完成好本家派下来的任务，同时不能放弃寻找余音宛，但凡有丁点消息必须如实向上回报，余家有重要决定需要余音宛回去完成。

　　生活就是每天打打杀杀，没有业余时间，接触不一样的债主，围绕分城四处奔波，最远追去国外境内，那次白璃做的过火还被外国警察扣在警局呆了两天。

　　一般出任务白璃会跟余家算好大概时间，这次因为余伍和余音宛，计划一变再变，什么时候能回到分城，兄弟们心里没底。

　　晚上白璃会去灿星蹲余音宛，最无聊的当属白易远，突然闲下来手头没事做，浑身不舒坦。

　　上次见面白璃很多话没说没问，她在等待机会，余音宛拿白家人没辙，三天下来每晚都有辆车保持距离跟着她，隔着黑色车窗，她知道白璃在看她。

　　好在白璃知道分寸，没有跟她回家，每次到某个路口就会调头离开。

　　王佐山那件事她悄悄打听过，死的人到底是谁，梁琦卖关子没说。

　　其实灿星没有因为死人受到影响，警察来过两次，白家是外来人，撼动不了梁琦在雨市的势力，更何况确实和灿星没关系，梁琦是个聪明人，她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这点余音宛深信不疑。

　　.....

　　活到27岁，白璃坚信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第四第五天余音宛突然消失，没从正门出来，大家急坏了，派人围着灿星绕了一圈，发现余大小姐走后门故意躲着他们。

　　余音宛给白璃的耐心有限，万一让梁琦手下发现白家人跟着她，她该怎么解释。

　　白璃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雨市她不熟悉，逼急了余音宛闹消失，功亏一篑。

　　她安排手下在酒店休息或自由活动，没带白易远，自己一个人在当地租了辆车扔在灿星附近。

　　带好一盒烟一个打火机，白璃被迫穿上厚重的防雨外套，期待余音宛1点前会下班。

　　时间刚好一点，白璃没有等到余音宛，难得烦躁起来，抽了一地烟头，嗓子又开始疼痒。

　　为了确保余音宛平安无事，她直接走进灿星找安保打听，安保说方念妍和梁琦在二楼陪客户。

　　陪？白璃黑眸泛着冷意。

　　哪种陪？梁琦会不会丧心病狂让自己情人服侍老板？白璃不敢想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

　　但白璃没有理由替方念妍出头。

　　又在外头坐了一个小时，雨市天气实在遭罪，白璃很少玩手机，手机对她来说就是联络工具，白易远12点多给她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酒店，需不需要老六开车来接。

　　有个小鬼头记挂着，白璃心里颇暖。

　　说不困是假的，好在余音宛两点左右出来了，她和梁琦在门口说话，白璃整理好雨衣在路边盯着。

　　那老女人还把手里的烟递到余音宛嘴边？

　　白璃绷紧下颌线。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余家家教森严，女子抽烟坚决不许，更何况是准家主。

　　梁琦没聊多久自己进门，白璃在原地踱步，她对梁琦此人的耐性呈直线下滑，心里怒火中烧，想要挖了她的眼，剁去她的手，一脚踩在那张又老又丑的脸上。

　　余音宛去路边打车，刚想因为没看见白家人松一口气，背后那人悄悄靠近，人未到沙哑的声音先钻到余音宛耳边，鬼魅一般叫她：“大小姐。”

　　女人捂着胸口，被白璃吓了一跳，转身劈头盖脸骂道：“白璃，你有病吗？”神出鬼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余音宛惊魂未定，“我不会跟你回分城，你死心吧！”

　　白璃没打伞，浑身上下套了一件宽大的雨衣，脸颊藏在帽子内，一双骇人的黑瞳瞪着她，语气冷冰冰的说，“跟我走。”

　　她一改态度，强势不容商量，抓着余音宛的手在路边拉拉扯扯。

　　两个火药，同时炸了。

　　“你发什么神经？”余音宛用力甩开她，白璃脚步一踉跄，快速站稳回头与她对视，眼里戾气颇重，“你和梁琦到底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梁琦说过了，你没听到吗？”余音宛不习惯她一脸审视的模样。

　　“她教你抽烟？”

　　她还教你什么？白璃憋着火忍住没问。

　　余音宛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白璃轻哼，黑眸盛满女人明媚动人的脸，她知道真相残酷，说出口会让余音宛心里不舒服。

　　种种情绪无处宣泄，白璃引以为傲的耐心悉数崩坏，她深吸一口气，“大小姐，前几天死的人是你五哥余伍。”

　　余音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反驳：“白璃，别拿人命开玩笑。”

　　煞白的唇，还是出卖了她。

　　雨市再见白璃，白易远跟在左右，余伍去哪了？余音宛诧异过。

　　一般需要白璃出面的工作，余伍定会陪同。

　　五哥...余音宛喘不动气。

　　从小到大余伍给予她宠爱，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实际上心细如发，每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编织品。

　　白璃心痛了一下，面无表情重复：“我没开玩笑，伍哥死了，尸体已经火化。”

　　死在外市，得不到余家人该有的体面。

　　“我怀疑梁琦不是凭空猜测，她脱不开干系。”白璃低下头，不忍看见余音宛眼里的痛苦和自责。

　　哀莫大于心死，余音宛抬起手来，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发出悲凉的笑声。

　　她五哥死了，她还能云淡风轻说出死了人找警察的风凉话。

　　此地不宜久留，白璃顾不上心疼，拉住余音宛的手，她察觉到女人体温正在下降，就算坏了规矩，白璃牢牢牵着她，试图给她力量带她上车。

　　没能保护好余伍，白璃有罪。

　　确定二人开车走远，藏在灿星角落的男人掏出电话。

　　.....

　　白璃拉她回酒店，一路上两人无声，死一般沉寂。

　　她房间刚刚打扫过，少年还在门缝塞了张字条，嘱咐姐姐晚上睡觉锁好门。

　　余音宛低头看向自己被白璃牵着的手，白璃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冰凉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松开吧。”余音宛淡道，人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大小姐，对不起。”白璃松开余音宛，在她面前半跪下，“没能让你们见最后一面，对不起。”

　　余伍化为一坛骨灰，死不瞑目。

　　对死者后悔有什么用，余音宛只是笑，笑意不达眼底，“你能站起来和我说话吗？”

　　悲伤全部积累在心底，余音宛鼻尖发酸却哭不出来，好人不长命，余伍陪伴余音宛成长，再去教导白璃，跟在白璃身边保驾护航，他是个温柔强大的长辈。

　　“你放心，我会还伍哥一个公道，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白璃执着，不肯起身。

　　她向她阐述了余伍受伤到死亡的全过程。

　　平静，没有音调，不带情绪。

　　“白璃。”余音宛轻声叫她，白璃抬起头来。

　　“你知道我四年学会了什么吗？”

　　她凝视白璃苍白的脸，眼里升起浓浓的自嘲：“我学会了你最擅长的事。”余音宛弯下腰，指尖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而后顺着脸颊向下勾住白璃小巧的下巴，牢牢让她看向自己，两个人眼中唯有彼此。

　　最擅长的事...白璃屏住呼吸，胸口伤疤连着她神经，传来丝丝疼痛，她哑然，主动垂下眸，等待时隔四年的审判。

　　“无心。”

　　就算听闻死亡，难过铺天盖地，精神处在崩溃边缘，世界天旋地转失去希望，余音宛不会掉一滴眼泪。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夜深人静关了灯靠酒精麻痹入睡，第二天生龙活虎装的和常人一样，吃饭上班洗澡睡觉。

　　曾经余音宛最讨厌的东西，如今信手拈来。

　　可悲的人不止白璃还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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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下章闷骚白璃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