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快点啊！太子殿下说了不准任何人来看福……乌拉那拉氏，我悄悄放你进去也是很冒风险的。”

　　看守蒹葭院的小太监一边将荷包揣进怀里，一边叮嘱着来人。

　　想不到乌拉那拉氏也有个念旧情的忠仆啊。

　　赵粉莞尔一笑，“毕竟是旧主，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废去乌拉那拉氏嫡福晋之位，主仆一场，我来看看她也不为过。”

　　小太监将门打开，放了赵粉进去，好心提醒道:“乌拉那拉氏服食五石散过多，人变得疯魔起来，所以是被铁链锁着的，姐姐见了可不要奇怪。”

　　“知道了。”

　　赵粉脚步轻快。

　　其实她也是有嫌疑的，但百花玉露丹的确是养颜圣品，跟那害人的五石散毫不相关。而且五石散的药方在民间早已遗落消失，只在太医院内存着一份药方，还是没有配比的那种，以赵粉的包衣奴才身份，根本不可能知道。

　　历朝历代都对五石散这种害人的东西给予了禁令，到了如今，连一些年轻的大夫都不知道五石散这种药，遑论百姓了。深居内宅的妇人闺秀们更不可能知道这种东西，所以乌拉那拉氏从哪里得到的五石散并服用上瘾就成了一个谜。

　　赵粉被调查了不下数十遍，但除了百花玉露丹，再无其他可疑之处，还在那日提醒崔蘅小心，虽然没能阻止乌拉那拉氏，但细究起来，赵粉还可以说得上一句有功。

　　因她那句话，让崔蘅及时护住了头，才有机会让孟天南施救，如今还有醒来的希望，真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推下台阶，是可能跌断脖子的。

　　也要感谢崔蘅的畏寒，不仅穿的厚实，在容易受伤的地方也都绑了护膝那些，为了不让寒风从脖子里灌进去，还围了厚重的围脖，起到了很大的缓冲作用，没有造成跌断骨头戳破内脏这种惨剧，只是撞破了头，不幸中的万幸。

　　孟天南施救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虽然颅内出血非常高危，但总比颅内出血和内脏出血一起来好吧那简直就是阎王爷站到了崔蘅的身边亲自来勾魂了。

　　所以赵粉获准了自由活动的资格，但不能出府，仍处于被监视的状态。她是乌拉那拉氏之前最信任的人，来看一眼乌拉那拉氏并不奇怪。

　　乌拉那拉氏被锁在了床榻那里，一个多月的囚禁，足够让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更别提对五石散上瘾的乌拉那拉氏，更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形销骨立，头发都花白了起来，一眼看去，就是个四五十岁的疯婆子。

　　赵粉小心翼翼的避过那些秽物，乌拉那拉氏早就不是嫡福晋了，谁会来伺候她呢？没饿死就不错了。

　　“福晋，哦，是庶人乌拉那拉氏，您还好吗？”

　　乌拉那拉氏抬起了头，她看上去老了许多，但与之前的偏激暴躁比起来，却奇异的在看到赵粉后平静了下来。

　　“是你害我的。”

　　她喉咙嘶哑，嘴唇皲裂。

　　“怎么是奴婢害得您呢？”赵粉讶异的用手捂住嘴巴，“这一切不都是您自己做的吗为什么要怨奴婢呢？”

　　“是您嫉恨崔侧福晋和瓜尔佳侧福晋，是您以为别人会抢了你的太子妃之位，是您推了崔侧福晋下去。”

　　“都是您亲手做的，与奴婢有什么关系呢？”

　　她笑了起来，“如今奴婢做到了承诺的一切，会一直陪着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蹲在乌拉那拉氏面前，拍打了几下她的脸，声音低沉:“不过不是奴婢生命的最后一刻，而是您生命的最后一刻。”

　　乌拉那拉氏一口浓痰吐到了赵粉脸上，“你这个贱人！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如此害我！你是谁的人”

　　赵粉不紧不慢的抽出手帕，擦去了脸上的秽物，而后一巴掌抽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脸上，用足了力气，很快就肿胀了起来。

　　“我是谁的人还要问吗？你果真是个蠢货！怪不得如此轻易就中了圈套，活该落得这般下场！”赵粉骂着骂着就哭了，“姐姐那么好的人，竟然死在了你这个蠢货手里，真的太不值了！”

　　“你胡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乌拉那拉氏声嘶力竭，“我没有！我也没有见过你姐姐，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你凭什么说我杀人”

　　赵粉又给了她一耳光，“你当然不知道我姐姐是谁，因为她只是你儿子院里的粗使丫鬟，谨小慎微，就盼着满了二十五岁出府。”

　　“你儿子死了，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要迁怒到别人身上姐姐明明就快要出府了，她很快就可以嫁给一直等着她的李大哥了，结果呢？”她眼里含了泪，“溺亡你让我如何相信一个水性极好的人不慎落水溺亡额娘知道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李大哥在处理额娘丧事的时候精神恍惚，冲撞了你阿玛的车架，然后被活活打死，我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

　　乌拉那拉氏肝胆俱裂，她阿玛被罢免官职的原因就是被查出草菅人命，收受贿赂，原来根源在此吗？

　　“我的水性就是姐姐教的，你救了我不如说是我让你救了我！”赵粉抹干净了眼泪，“你觉得奴才的命不值钱，那死在奴才手里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百花玉露丹就是百花玉露丹，的确是好东西，但不是我家的祖传秘方，是别人给的。五石散的方子，也是别人给的，我身上的香气叫'迷魂香’，都是别人给的，你看，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盼着你死呢！”

　　赵粉大笑起来，“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你也要一无所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乌拉那拉氏反而不像刚才那样癫狂了，她冷笑道:“你来我这儿瞒不过四爷的，我死了，你以为你能活吗？还有你背后的人，四爷不会放过任何敢伤害崔氏的人的。”

　　她是被赵粉用药祸了心智，否则绝不可能亲自对崔蘅下手，她没蠢到那种地步去。她当初本来是想鼓动李格格动手的，李格格几次三番的暗示不也是想让她动手来铲除崔蘅吗？只不过李格格有心没胆，她又被赵粉迷惑了心智，李格格那边没了下文，也阴差阳错的躲过了这场死局。

　　赵粉却很是轻松，一点儿不见慌张，“我来见你其实就没想继续活着，你和我都不无辜，唯一无辜的就是被牵扯进来的崔侧福晋。杀人就要偿命，我害了人家，赔一条命也是应该的。”

　　姐姐教她恩怨分明，这场阴谋里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崔蘅，所以她会报答她的。

　　“你应该猜到我是谁的人了吧？除了瓜尔佳侧福晋，谁能那么神通广大的找到我这么一个和你有仇的孤女呢？那些方子也是她给我的，目的就是让你死，我们一拍即合。”

　　赵粉站了起来，“她以为我会为了活命闭口不言，然后等着事情过去后，和你一样找个人杀我灭口。既然都是死，那我为什么还要奢望她可能会放过我呢？恩仇要分明，不能让坏人占了全部的好事，所以我起码要让好人得到她应该得到的东西。”

　　她不再搭理乌拉那拉氏，向门外走去，“我会看着你死去，也会让瓜尔佳氏付出代价，虽是蝼蚁，亦能杀人。”

　　四爷从来没有放下对她的怀疑，放她自由活动也是要看她暗中和谁联系，所以哪怕瓜尔佳氏单方面切断了一切联系，但事情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更何况赵粉有心暴露给四爷。

　　当年姚黄暗中提醒姐姐她们这些在弘晖阿哥院子里伺候的人找个可靠的主子投靠，姐姐没有门路，只能被随机分配到了后花园做粗使丫鬟，被丧心病狂的乌拉那拉氏痛下杀手。

　　棺椁与收敛的衣裳都是崔侧福晋给的，那是一个好人，她却因为报仇而让恩人生死不知，和乌拉那拉氏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啊，她要报答她，听起来蛮恶心的，害了人家后又要报答人家，可她也只能这样了。

　　出了蒹葭院，她回了头。

　　一切都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