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楚的视线落在附近的一座高楼上，那里流动着霓虹灯，原本俗气的鲜艳配色在此时竟显得可爱。

　　他缓着声：“你知道吗，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安慰。”

　　他拿起手机，注视着叶清的头像，如隔着屏幕注视她：“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

　　“也许你可以把对我能力的信任和对自己的信任调换位置。”

　　“诶？”

　　言楚解释着：“你不用去相信我能解决一切问题，虽然你的这种信任同样让我开心，但如果信任有限，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更多的信任留给自己。”

　　“相信以自己看人的眼光和自身的能力，你在那些你在意的人的心里，同样是优秀万分的，就像你看待他们一样。”

　　这场聊天的话题明明只引申自他们两个自身，可言楚这次并没有把话中的另一个主体局限于自己，而是扩大到了所有叶清在意的人。

　　而叶清向来会抓重点。

　　她恍惚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言楚其实并不是一把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他会是她的建木，她的巴别塔。

　　她其实可以更相信他一点。

　　她眼眶湿润，焦黑的荒原上生出一点绿意：“心理咨询行业没有你真是一大损失。”

　　“我觉得应该不行， ”言楚认真地和她分析着，“因为我对其他人的耐心非常有限。”

　　“而且……”他开了句玩笑，“我没出息一点，其实更想毕业后继承家业。”

　　叶清笑出声，言楚话中透露出的对她的特殊让她心中产生被羽毛挠过一般的酥痒，她喊他：“言总。”

　　“嗯？”言楚一本正经地应了，还给叶清安了新身份，“叶助理有什么事？”

　　叶清接受良好，她语气严肃：“言总，我决定辞职。”

　　言楚摆着总裁架子，好整以暇道：“说说？”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叶清回忆着之前在看到的都市爽文的梗概，不加一点创新道，“其实我是龙王令牌的唯一持有者，身家高达千万亿，我出来工作就是找乐子的。”

　　“而现在我累了，不想干了，决定回家做一条咸鱼。”

　　言楚：“……”

　　叶清的戏还没完：“不过我们共事那么久了，我也习惯了你这个人在我旁边，况且你还有几分能力和姿色。”

　　她语气狂霸酷拽，直呼其名：“言总，不，是言楚！如果你愿意辞职跟着我，我会给你你现在十倍的薪资，保你吃喝不愁生活无忧，代价就是你没法继承家业当总裁，手下也没有小弟了。不仅如此，你还要当我的——小弟！”

　　叶清最后换了句蹩脚的粤语，学着港剧的大姐头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哦靓仔！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喔！”

　　言楚：……

　　他语气真诚：“叶总，您家在哪，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叶清：“……啊？”

　　言楚向她确认：“真的是十倍薪资吗？”

　　叶清：……

　　她懵了一下，觉得这跟她想得不一样：“那你的家业你的地位怎么办？你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或者您把集团收购了也可以，我都行。”言楚很果断。

　　叶清：……？

　　她吸气：“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一定会骂你吧。有机会我要告诉叔叔，你就为了那么点利益，把家业拱手让人了！”

　　“没关系，反正现在挣的钱也够他花了，”言楚诚恳道，“只不过如果他想继续当集团最大的董事长，那就有点难了，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还可以东山再起重新创业。”

　　“——我会支持他的。”

　　叶清：？

　　她为言楚的厚脸皮所震惊，觉得不能放任他这么下去。

　　她决定推翻前面的设定：“其实刚才的一切都是我骗你的，言总，您没有十倍薪资，还是得继承家业。”

　　言楚“啧”了一声，十分失望：“叶助理，要不你去找一下那个龙王令牌试试？我也会支持你的。”

　　叶清：“……”

　　她冷酷无情道：“不要，没有，不想找。”

　　然后催促他：“言总，您别摸鱼了，你快点处理完今天的工作然后下班，我已经上班一个小时了，我现在想下班！”

　　这回换到言楚无语，他精准吐槽：“让我在一个小时内干完所有的工作，我已经能预见集团在叶助理的带领下迎接新总裁的光明未来了。”

　　叶清哈哈笑着：“其实我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卧底，专门来搞垮你的！”

　　言楚对她层出不穷的新设定接受良好，他问：“对家给你多少酬劳？”

　　叶清说了一个数。

　　言楚冷静道：“我给你三倍，你快去把对家搞垮。”

　　俨然一出新碟中谍。

　　叶清觉得这个情节很有意思，她语气坚定，如同最忠诚的部下：“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叶清是不知不觉睡着的。

　　她后来和言楚闹累了，就安静下来刷着手机，却还通着电话，时不时听到言楚那边诸如倒水关灯的动静。

　　这让她很安心，她终于能不再去想“我是不是很没有用”这种念头了。

　　她慢慢闭上眼，小声说：“晚安。”

　　言楚放下茶杯的动作一顿，也轻轻道：“晚安。”

　　叶清笑了一下，带着满足的愉悦。

　　她任由思绪下沉，逐渐跌进梦乡。

　　耳机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言楚静静听了一会儿，在平板上圈下了那句“对于这类患者来说，他们需要足够的理解、支持、陪伴与爱”，把它加进了自己新建的关于叶清的笔记本里。

　　时间已过了十二点，言楚打了个哈欠，他今天陪叶清聊天，睡得比以前晚，现在也困了。

　　他调出聊天软件，分别给父母发了一条“我会晚点时间回家”，然后关了灯躺在床上。

　　叶清的呼吸声绵长，让人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恬然。

　　他默默听着，祝愿她能有一个好梦。

　　.

　　第二天，叶清早上八点就醒了。

　　昨天的电话是言楚挂断的，她对着手机上4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长露出微笑，截了个图，顺便打开相册点了收藏。

　　她觉得饿了，就去厨房找早餐。

　　只是刚出了卧室，叶清的心头又拢上雾气。

　　因为除了她的卧室，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让她想起叶先生与朱女士。

　　厨房里只有昨天剩下的粥，叶清没了胃口。

　　她看着空荡荡的家，觉得一切都压抑冰冷。

　　白色的墙让人孤独，米色的桌子太光滑冰凉，浅灰色的皮质沙发远不如布艺的让人熨帖，连阳台上的一排植物也都在颓败。

　　叶清的情绪不自觉下沉，朱女士的魔咒又要在她脑中浮现。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像是想要逃离那些黑暗。

　　家里显出一种冷冰冰的色调，叶清茫然地睁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逃离这里——可离开自己的家后，她又能去哪？

　　后背触到了放东西的架子，架子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了叶清，让她猛然想到了言楚。

　　言楚还在H市，他说他可以陪着她。

　　叶清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快速地给言楚发消息：「你醒了吗，我现在想去找你，可以吗？」

　　甚至来不及问候他一句早安。

　　因为现在还很早，不是年轻人之间正常的拜访时间，叶清其实并不确定言楚愿不愿意她在这个时候前去。

　　言楚也刚醒，他有一丝刚醒的茫然，仍利落地给叶清发了酒店的定位。

　　并嘱咐着：「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大厅接你。」

　　「好」

　　叶清飞快换好衣服塞好充电器，在镜子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涂了一层口红。

　　她想要自己在言楚心里好看一点。

　　早上的交通拥堵，叶清关注着窗外，压着那股子焦躁不安，在看到酒店大门后告诉言楚：「我快到了」

　　言楚好像时刻注意着叶清的消息，他很快回复：「好，我这就下去」

　　AI女声提示本次行程已结束，系统自动扣了款，叶清匆匆下车。

　　这家酒店是全国连锁的品牌，单大门的装修就露着一股贵气。叶清之前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她有些发怵，但还是走了进去。

　　刚穿过自动门，她还在东张西望，言楚已经看到她了。

　　他走过来，看着她笑：“清清，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建木：传说建木是连接天地的桥梁，《山海经》和《南淮子》等里都有记载*巴别塔：西方传说里是人类通往天堂的高塔.

　　你们夸我封面不丑，我好开心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