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柠也知道言聿卿是看自己不顺眼，方案改了一次又一次。

　　她每一次根据他的要求改动过后，他又会提出更高的要求，还很认真道：“Jane，这次公司对项目很看重，要精益求精。”

　　“Archer，你有什么修改意见，能不能一次性提出来？”

　　“绘图就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想法。这个不急，你明天再改也行。”

　　简柠几乎要被逼疯了。

　　她坚持道：“Archer，我还是今天就把这个改完吧。”

　　言聿卿看了会手表：“没时间了，我后面还有三个会议。”

　　简柠知道他是大忙人，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自己确实不应该占用他太多时间，只好哀怨地回去了。

　　背后，言聿卿深深地盯着她失落的背影，不经意蹙眉。

　　下班后，简柠和Lilith在公司附近的居酒屋里吃饭，疯狂地吐槽言聿卿这个大魔王。

　　“让我改了一次又一次，明知道项目掐在他手里，就是不放行。”简柠伸出手掌，“知道我今天改了多少次吗，五次！足足五次！”

　　Lilith冷汗都要下来：“那每次有改好一点吗，还是纯粹就是为了挑刺而挑刺，比如说让你画个五彩斑斓的黑？”

　　广告届有句名言，画五彩斑斓的黑，这句话被引为甲方经典。

　　简柠想了想：“那倒没有，其实按照他说的改，确实比我原来的好上一丢丢，但就是太磨人了。”

　　她没有告诉Lilith，她十分不想和言聿卿见面，心态容易失衡，特别是还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工作，太让人难受了。

　　桌子上一瓶梅子酒，Lilith没怎么喝，几乎都进了简柠的肚子里。她本来就烦闷，现在更是气愤难当。

　　简柠讷讷问：“你说，他是不是公报私仇？”

　　“也许是吧……可是柠柠，你毕竟还要在他手底下工作呢，还是忍气吞声吧。”

　　“我不会轻言放弃的，打倒资-本-家！”

　　简柠醉眼惺忪的，又喝了一大杯梅子酒，这才听见自己手机的铃声，上面的名字，可不就是那个公报私仇的人么？

　　言聿卿今晚本来有个酒会，没有兴致，匆匆地散了，走出来后，又想起了简柠的策划案。

　　给她打电话过去时，本来只是想叮嘱下修改的部分，却听见她那边有点嘈杂。

　　“Jane？你在哪？”

　　“居、酒、屋。”简柠有点醉了，说话有点大舌头，她自己还恍然不知。

　　言聿卿听出来了，眯着眼：“今天的方案，还有需要改的地方，你还改吗？”

　　“那就改！我现在就去改！”

　　打完电话，简柠都快站不稳了。Lilith咋舌：“不是吧，都这样了还要回去加班？”

　　“不加班的话，都不知道明天要怎么折腾我呢……”简柠暗暗吐槽。

　　结完账，简柠摇摇晃晃走出居酒屋。

　　Lilith陪她在路边等车，简柠的酒劲上来，身形有点晃，一个没注意，差点被路边的小石头绊倒。

　　Lilith在看手机软件，没拉得住简柠，眼看要摔倒，后面有人大步流星走过来，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简柠还有点懵，Lilith却在昏黄的灯光下认出了对方。

　　“Archer？！”

　　毕竟是公司高管，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Lilith曾经远远地见过他，可是这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心里还是唬了一跳。

　　肩背宽阔，身姿挺拔，身上的西服贴合着身-体，就连西裤都是严丝合缝的，看过来的时候目若寒星，下颚线更是流利而深刻。

　　他颔首，注意力都放在简柠身上。她喝了酒，整个人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地，一看见他便不自觉地想靠过去。

　　Lilith想帮忙拉一把的，可挡不住言聿卿眼疾手快，把人捞到怀里。她在内心卧-槽了一句，有点被这个场面给磕到了。

　　“那个……我还是把Jane先送回家吧？”

　　言聿卿义正言辞道：“我来带她回公司加班。”

　　没想到，言聿卿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慌。Lilith想说简柠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公司加班，可简柠仿佛牛皮糖一样，粘在言聿卿身上就没下来过。也许是太熟悉了才会这样。

　　连她这个闺蜜都没眼看了，叮嘱了一下回家后记得发信息给她，就匆匆地上车跑了。

　　简柠还有点浑浑噩噩：“Lilith，走了？”

　　“走了。”

　　“那我们呢？”

　　“加班。”

　　言聿卿本来心里还有气的，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发作，只得先把人弄上车。

　　车子缓慢开动，他一手抓着方向盘，转而问：“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简柠脸都喝得红彤彤的，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都怪Archer，没人性的资-本-家，周扒皮……”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骂的人就在眼前。一路上念念叨叨的，到了小区楼下时，忽而又安静了。

　　简柠睡着了，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双手还乖巧地平叠，放在包上。

　　言聿卿叹了口气，他的手还包着绷带，没办法把人给抱上去。

　　“柠柠，柠柠？”

　　简柠睡得晕乎乎的，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她眨了眨眼睛，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她还以为是做梦，咕哝着：“Archer？”

　　说着说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狭小的爆发口。

　　她哽咽着，眼睫毛裹挟着细细的水珠，将落未落。

　　“你这个坏蛋……”

　　他好声好气地哄她：“好了，不让你改图了。”

　　她以为自己真是在和他埋怨工作的事：“我都改了那么多次了，还让我改，我好难受。”

　　言聿卿把身-体侧过去，好让简柠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她的呼吸喷发在他脖间，久久没发出声音。

　　他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对待一只傲娇小猫。

　　“怎么，就让你改了图，就生气了？”

　　“没有生气。”

　　“讨厌我了？”

　　“不是讨厌。”

　　“那是什么？”

　　很久很久，简柠都没说话，就在言聿卿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闷闷地吐出来一句。

　　“喜欢。”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喜欢……Archer。”

　　像是有羽毛，轻轻地抚在心尖上。他想得心窝都痛，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喜欢为什么要分开？”

　　她的睫毛上还沾有晶莹剔透的泪珠，说话的时候，红润的唇珠在他眼前晃动，有点蛊。

　　“因为太喜欢了，不会长久的。”她断断续续地说，“太美好的东西，不敢要。”

　　他低声把她揉进怀里，从喉间溢出一句：“傻瓜。”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是心疼和怜惜，为自己不能理解她而感到抱歉。

　　她是喜欢《阿甘正传》的简柠，在那部电影里，不管珍妮多么叛逆、落魄、堕落，永远有阿甘在等她回来。

　　还有最终的，阿甘对珍妮说，如果你需要，我就在你身边。

　　“Listen to the t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车里放着的是悠扬的《Rhythm Of The Rain》。

　　言聿卿俯身，轻轻把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怕惊醒了她，又很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