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有些不解，“那他每次都要小雏菊吗？今天这样的日子应该送菊花吧。”
店主摇摇头，“他每次只说给他包最新鲜、开的最好的花，大概他不喜欢菊花这样涵义悲伤的花吧。”
男子一路开到郊外的一处墓地，今天是清明节，虽然还不到早上六点，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拿着东西，穿行在墓地间。
他停好车拿着花走下来，和旁边拿着香烛、贡品，双手满满的人比起来，倒更像是去求爱。
他走到最边上的墓地，把那束花放在中间的墓碑前，掏出一块手帕开始擦起，很快挨着的三块墓碑都被擦了一遍。
那三个墓碑上分别写着“吾兄楚江山之墓”、“吾妹楚虞之墓”以及“吾弟楚江河之墓”。
男子擦完后把手帕叠好放进兜里，拿起花挨着中间的墓碑坐下，笑着说：“这次是小雏菊，开的真好，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脸上有些无奈，“怎么会有你这么挑剔的人，刚开始每次给你买花简直要愁死。”说着他得意的笑了一下，“不过你现在也打不了我，只能我买什么是什么了。”
这处墓地在最边上，位置不算好但胜在安静，男子噙着一抹笑，用一种陪伴的姿态靠在墓碑旁，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敛去笑意客气地打了声招呼：“沈姨，你来了。”
“嗯，早上好，小贺。”
来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子，气质温婉，只不过神情有些萎靡。两人大概不算特别熟悉，聊了两句后彼此沉默下来。
女子一只手在三个墓碑上轻轻地抚过，眼眶逐渐泛红，她仰起头很快憋了回去。
最近她去医院检查过，这双十年前就哭坏的眼睛，再多受刺激会逐渐失明。这是她的报应，她不在乎，但却不希望以后连通过照片看一眼她的孩子们，都做不到。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墓碑旁，直到日头渐高，时近中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沈沛君看到来人皱了下眉，“卫东，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吗？”
男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柔声道：“等你陪我一起去。”
沈沛君推开他摇摇头，“你去吧，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
徐卫东听到她的话眉头皱起，他能理解妻子的心情，但是当年两个孩子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造成她现在身体情况很不好，若是站上一天，肯定受不住。
他无奈之下装作腿疾复发，沈沛君果然急了，犹豫了一下，只得跟贺沉告别，带着人回了家。
贺沉礼貌疏离的点点头，脑海中却想起了以前的场景。
也是在这里，那人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不知道在墓前说些什么的大哥，指着旁边的两座空墓，侧过头朝他懒懒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那也是我大哥买的。生前身后，这一世我们仨除了彼此一无所有。”
他知道她心有坚冰，可他太过骄傲固执，总觉得时间能软化一切，却没想到她这么狠，连时间都不曾给他留下。
贺沉一直待到日头落下才离开，走前没有忘记拿走那束已经有些蔫的花。他知道那人喜洁，鲜花就算了，要是把蔫花放在她墓前，那人怕不是会蹦出来打他一顿。
他驱车回到父母家，此时已经很晚了，可两人还是坐在桌旁静静等着。
看到他走进屋，两人开心的不行，急忙把人迎进来，端出热着的饭。吃完饭后，任母看着儿子，商量道：“这么晚，别回去了，在家里住吧。”
贺沉看到一贯冷静利落的母亲，眼中流露出的小心翼翼，心里痛了一下，于是他点点头回道：“好。”
晚上贺沉洗漱后躺在床上，头脑清醒毫无睡意。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十年了，无数个夜晚，他都是靠着药物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去看望过，他又想起了和那人相处时的场景。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的亲密相处，那人大半夜跑到自己家，二话不说把他按到床上，表情严肃的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危险实验呢。
结束后他揽着人睡了过去，后半夜时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他走到客厅，看到那人抱膝坐在窗边，眼睛淡漠无神，他看的心中刺痛，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问道：“怎么起来了？”
那人没有回头，而是反问他：“贺沉，你知道失眠是什么感觉吗？”
失眠是什么感觉啊...
他那时不懂，现在懂了。
可那人也已经听不到他的回答了。
贺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再次来到一片纯白空间，过往的记忆如流水般浮现。
一个熟悉的机械声响起：“系统启动中，人类宿主贺沉，好久不见。”
贺沉笑笑，“是啊，好久不见。”
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