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聂小满顿住，看着月亮，不敢回头。莫非叶景初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爱你？他也读过夏目漱石？

　　“你知道这句话？”

　　身边人没有应，聂小满回过身子，月光正找着叶景初的脸，他的眼睛扑簌簌的，眼看就要闭上。

　　“今晚的月色真美。”叶景初重复了一句，声音也含糊起来，聂小满看到他既没有看月亮，也没有看别的，他已经困了，却还惦记着要跟聂小满聊天。

　　聂小满坐好，把叶景初的头轻轻扭到自己肩膀上，不够高，她又停了挺身子。

　　“嗯，今晚的月色真美，我也……爱你。”

　　经过五天的隔离生活，医院的病患和医护人员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人的适应能力就是强啊，现在中心花园里不仅有唱戏的聚在一起，跳舞的聚在一起，甚至还有好多人一起读书看报，报纸不够分就拍一个人念给大家听。

　　聂小满经过食堂的时候，还看到一群人在一起听广播，很有规矩地保持了安全距离，大家带着口罩，针对新闻内容侃侃而谈。

　　“也有人提到我们医院。”

　　“好想我的小孩，不知道他这两天长高没有。”

　　“有好些个人竟然不顾阻拦，冲进来跟我们一起隔离，保安劝都劝不住。”

　　“这几天都不能忍耐一下？”

　　“哎，总有不配合的嘛！害我们又要重新计时。”

　　他们口中说的，知道病区在隔离还要钻进来的人，聂小满就见到一个。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打扮的很朴素，身上很多补丁。父亲在肿瘤病区，没人照顾，着实令不少护士头疼，所以放他进来，也是护士们默许的吧。

　　规则之下总有人要做例外，聂小满看到很多人去病房骂他，尤其是跟他一个病房的人，还说他们父子俩是害人精。

　　“富主任等会过去。”

　　聂小满叶景初去跟了过去。

　　“各位患者，大家先不要激动，我给你们报告一下最新的检查进展，那两个加国的人，确实有传染病，我们也和加国那边取得了联系，他们也承认最近有疫情在国内零星发生。”

　　“什么？真的是传染病啊，医生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大家也不要着急，也有好的消息，这个病虽然会传染，但病原就是加国的两个人，已经在我们医院得到了控制，当天，看过内科的所有人首先进行了检查，然后才安排在空阔场地的，目前还没有人出现不适的症状，这说明，目前还没有国民感染。”

　　聂小满问：“会不会有潜伏期？”

　　“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有，如果要确切的说，被传染以后，一天内就会有症状。我们联系了机场，那二位来的时候坐的是头等舱，头等舱没有其他乘客，头等舱服务的空姐当天就身体不适，进机场医院检查了，目前机场医院也采取了隔离措施。机场医院比较小，大概隔离了十来个人。”

　　“原来我们不止我们一个医院隔离了。”群众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因为那名乘务人员不舒服就马上去医院了，因此她的行动轨迹也很简单，我们这边多亏了聂同志，虽然没有第一时间隔离，但后续的工作做得不错，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感染。现在两名患者已经治愈了，目前有症状的人数不超过十人，一周后，大家就可以解除隔离回家了。如果还有不舒服的患者，不管是哪里不舒服，都请第一时间告知医院。”

　　群众开始欢呼，“终于可以回家了。”

　　“至于这个病房里的人，就请大家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谁叫他硬要进来，不然我们还可以早点回家。”

　　“我刚才已经跟大家解释过了，一周后大家回家，不是因为有人闯进来，而是因为我们已经将传染源控制了，大家明白了吗？里面的人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会叫他们在里面单独隔离，也请大家做证人，如果他们走出来，那就是和大家作对，我们也会报警处罚他们的。现在，请大家安安心心回去，继续隔离，好吗？”

　　众人这才散去。

　　聂小满和叶景初没走，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里面的男人扑通一声就给富主任跪下了：“医生，谢谢你。”

　　“刚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我知道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已经跟大家解释过了，就算你不进来，他们也必须从今天开始重新计算隔离期，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好好照顾你爸爸吧。”

　　聂小满：“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说，你现在出不去，应该也很麻烦，你要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帮忙。”

　　其实医院里，这样的人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聂小满就是对这个人有点异常关心，连叶景初都颇感意外。

　　“因为他的眼睛，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我想要一块肥皂，给我爸擦擦身子，他只能躺在床上，这些天我没来，后背都生疮了。”

　　“好，我马上给你找去。”

　　聂小满很快从小卖部买了一块肥皂给他送上去，回来又碰到了富主任，给他送了点水果过来。

　　“富主任，你很关心病人吗？”

　　“也是可怜人啊。其实他父亲是我一个老病人了，内脏的问题引起的全很衰竭，躺在那里动不了。他也是个孝子，一方面要外出给人治病挣钱，一方面又要来照顾他爸。”

　　“你是说他是医生？”聂小满疑窦丛生，怎么看都不像啊。

　　“不是那种正规军，是没资质的，在大概十公里外一个村子里，靠一点口碑无证经营了二十几年。我看过他开的方子，还是有一些水平的，可能是赶上了那个时代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没有参加过考试。谁想到他爸给别人治了一辈子的病，最后自己也要被病魔折磨啊。”

　　聂小满跟富主任其实没有除了隔离以外的深入交流，听到了富主任对别人家的情况这么了解。看到富主任具有同情心的一面。之前那个一听说传染病马上铁面无私要求立即隔离封院的严肃形象突然间婉转了起来。

　　聂小满不喜窥探，不过她还是偷偷过去，隔着病房窗户，看那个男人给父亲擦背，手法熟稔，叶景初：“你觉得，他是你认识的人？”

　　聂小满：“我也不知道。”

　　等那人爸爸睡下以后，他终于能坐下歇会，看到了门外的聂小满，笑着走过来，开了门，很自觉的没有走出来，远远的给聂小满鞠了一躬：“谢谢你。”

　　他说完就关了门，礼貌的避嫌。第二天聂小满再次路过的时候，已经有好事者给这个病房拉了一条隔离带。

　　七天的隔离很快结束了，聂小满的皮肤问题也彻底好了，得到医生的特许，可以出院了，聂小满来的时候很隆重，出院的时候也很隆重，这次是叶爷爷亲自来接的。

　　“我的两个宝贝。”叶爷爷的称呼越发的不规矩起来。但聂小满想，既然叶景初就是自己的男朋友，自己也一直把叶爷爷看成自己的爷爷，好像一切都没什么不自然的。

　　“小满，你看你这都瘦了，我叫叶超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走，回家，爷爷陪你吃。”

　　“爷爷，我呢？大老远回来，没个接风宴吗？”

　　“你这臭小子，回国也不知道先回家，不过看在你跟爷爷一样关心小满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快点，来晚了别怪我们不给你剩。”

　　爷爷可真有意思，聂小满和叶超偷偷笑。

　　“小满，你看爷爷给你准备了什么？”

　　聂小满觉得屁股要开花的红色布满了整个餐桌：“爷爷，你这是……”

　　就算聂小满吃得了，爷爷一个老人家也未必吃得了啊！

　　“麻辣香锅，这个是串串，这边麻辣火锅，你想烫什么汤什么了！哦对了，最后这几个，毛血旺，水煮鱼……”

　　“这是什么川菜开会吗？”

　　“听你的主治医生说，你其实一个礼拜前就可以出院了，他说你吃了好久的清淡食物，一直在医院里说想吃重口味！我问叶超，什么叫重口味，叶超也不知道，干脆全都弄了一遍，小满，你看看你喜欢吗？”

　　“喜欢。”聂小满超喜欢，尤其是麻辣火锅，聚餐的时候吃，能让气氛提升好几个热度。在医院呆的确实嘴里没味，看到麻辣火锅聂小满眼睛都直了。

　　叶景初：“爷爷你吃的了吗？”

　　叶爷爷：“你们这是瞧不起我，叶超，你说。”

　　叶超：“司令天天在家里练习吃辣……”

　　叶景初：“噗……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叶爷爷：“好，叶超，倒酒。你也来吃。”

　　叶超：“……”家里只有三个厕所，你们吃的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