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点的侵蚀着每个人的精神，太子几乎穷途末路，四周除了身后无边的深渊，剩下的全是兵刃，他败了，败的彻底。
“夏锦城，我们兄弟一场，你放我走，放我走。”
夏锦城夹在手指中的利箭蓄势待发，这样的场景他上一世碰见过，来自边疆的刺客混进皇室，劫持了他的皇后，要求他释放走私五石散到大周的毒贩。
那时候他的右手也是现在这般微微颤抖着，因为断过，即便后来痊愈却再无法恢复如常，用力时生理上带来的不可避免的颤抖。
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因为害怕，本能的发抖，刀剑无眼，他怕这箭射偏了一分，会划破花玉的脖子，这也是绝不允许发生的情况！
花玉仰面倒在血泊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回放，那时候她颈间蔓延的血迹染红了她皇后端正的宫装，失了力一般后仰，一动不动的躺在洁净的雪地里。
“别听他的！”花玉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她裹着白色的披风，雪绒的细毛叫风吹的看不出形状，太子逃走的方向可是大梁，他这一走，便是寻求大梁的庇佑，做大梁的人质，那么大周所有的边防排兵布阵都要重新部署，这样的损失简直可怕！
他的理智和冷酷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变得难能可贵。
花玉清楚他的能力，即便是上一世，他断过右手，依然能一箭命中刺客，断逆党后路，即便他手中的箭矢勾去她脖颈处一大块血肉，却还是不能否认他的胜利。
他几乎是高大无敌的神，他本就该君临天下！
“放箭！”
她不怕在这种时候死，为国捐躯是荣耀！
身为大周的子民，她有责任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国家。
荣耀着死，她从来不怕！
“放箭！”她嘶吼的嗓音在风雪里破碎：“夏锦城，放箭！”
“我做不到”夏锦城听着她被风雪撕裂的、决绝的嗓音，他宁可她贪生怕死，求自己救她。
他在哀哀的风雪里颤抖着，失了力一般，慢慢放下箭矢，他强硬的盔甲有了最致命的软肋。
他不能再承受又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他宁可死的是自己！
“大哥。”他跃下高楼，嗅着空气中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味，一步一步的朝夏知慎走近，他当着他的面，扔掉手上的武器，毫无防备的站在他面前：“收手吧，你恨得是我，我在这，你放了她。”
“你别过来！”夏知慎恨的发疯：“如果不是你，本宫怎么会败！等本宫登了大位，定要将你们”
“大哥，即便没有我，你就能成了？”夏锦城苦笑甚至可怜起自己的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也是东宫太子，天之骄子，你当是我们所有兄弟乃至天下万民的表率，成大事必要有果决，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该做好两个准备，成了，或败了，无论是哪个都该有自己的气节！”
寒风普通锐利的长剑，狠狠地划破天地，带来哀鸣。
“大哥可知，你缘何会败？”夏锦城叹了口气：“三弟早已将你的计划尽数告诉父皇？他一直在出卖你，他只是想踩着你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而已。”
“二弟”夏知慎紧紧的握着刀刃，双目通红，他不可置信的说道：“不可能，他怎么会”
“事到如今，你还想不明白吗？”夏锦城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利刃，花玉一张小脸早已在冰雪中变得苍白，却依然强作镇定，不叫他分心。
他心头酸痛，语气不由得放缓，在疯狂的呼啸声里，哀然道：“你我手足，我自问对你恭敬，何时针对过你？你该恨的，是夏迟瑞！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入驻东宫，抢走你的一切，践踏你的信任？”
天气越来越冷，夏知慎的手早就在暴露中冰凉僵硬，几乎失去直觉，他本能的保持着横手在花玉的喉间，他摇头，不停的摇头。
“父皇总是向着你！”
他在如针刺般的暴雪里质问：
“镇压平池你抢我风头”
“你入主东宫不可出差池！”
“岭南进贡秘果”
“秘果含沙会致你死地！”

夏知慎从来沉溺于自己和有心之人营造的幻想里，他从不知道他看不顺眼的二弟，有多少次救他于无形，他愣愣道：“父皇向着你，赏赐封地给你的都是”
“父皇向着我？呵”
夏锦城在天地间、茫茫的白雪里，第一次同自己的大哥说起心里话：
“大哥，父皇赏赐封地，我是拣的你剩下的，义林这块地——是你嫌它失了你的身份，硬用它从我手里换走良田百亩，你都忘了吗？”
他看着自己的大哥，自他被封为太子，他们兄弟似乎越走越远，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可笑，夏知慎对他的恨意竟来自于他一次次退让里无端产生的臆想，他胸腔里无数恨意翻涌，怒道：
“你享尽荣耀却不知足，现在你败露了，你要逃走了——可你知不知道你往大梁边土上一站，你就是叛国！背叛生你养你的国家！
“上学的时候，大学士教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士立于世，以国为先，以孝为先，以忠为先！你是大哥，是太子，是天下表率！你问问你自己，你做到了哪点？”
“你自小的锦衣玉食无尽荣光都是大周给你的啊！你再不顾，总得想想皇后娘娘，想想她为了让你当上太子白了多少头发，父皇为了让你成器叹了多少气废了多少心血！”
他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心里有无数隐匿在心底深处的痛苦，那些不可说与不能说的隐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