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几天，齐悦找到曼丽：“你就要走了，今天出去给你买点东西，到时候你一块儿带着，到时候也方便。”

　　曼丽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也没拒绝，换了衣服就要出去。

　　齐悦也换了衣服，车子在大门口等着，曼丽和齐悦一起上了车，这才发现不对。

　　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打着招呼：“悦悦，曼丽。”

　　于曼丽转头看了一眼齐悦，后者连忙撇开头作无辜状：“今天天气不错啊。”

　　齐晏笑了一声，转回头去认真开车，“两位小姐赏光，不知道今天想去哪里逛？”

　　于曼丽不说话，齐悦不能不给自家二哥面子，“要去买衣服，二哥看着办吧。”

　　车子平稳地开走，曼丽没什么说话的打算，转脸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

　　到了百货公司没多久，齐悦还是找着借口溜走，留下曼丽跟齐晏，曼丽完全拿她没办法，齐晏却仿佛不知道齐悦的打算似的，若无其事的提出邀请：“悦悦逛街一向不知道节制，恐怕还要好久，不如我们去咖啡厅坐坐吧。”

　　“。。。好。”曼丽也知道齐悦的作风，因此没有拒绝，两人出了百货公司，一起往不远处的咖啡厅走过去。

　　齐晏是个细心的人，主动走在靠近公路的一侧，替曼丽挡开不少路人，曼丽自然也发现了，心里叹息，面上却不显。

　　咖啡厅在马路斜对面，两人过了马路，曼丽忽然停下了脚步。

　　齐晏也随之停了下来，看到曼丽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橱窗发呆，他顺着曼丽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

　　曼丽看到的是挂在那里的一副婚纱照。

　　齐晏观察了一下曼丽的表情，迟疑地叫了声她的名字：“曼丽，你怎么了？”

　　曼丽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想进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齐晏回应，径直走了进去。

　　齐晏愣了一下随即跟进去，找到站在柜台前的于曼丽，听她略带焦急地询问：“我可以看看橱窗里那张婚纱照片上面新娘穿的礼服吗？”

　　店员只诧异了一秒便反应过来：“可以，当然可以，您这边请。”

　　曼丽立刻跟着店员过去，目光一路跟着店员取出婚纱，直到店员把婚纱拿过来。

　　齐晏看到曼丽眼里忽然溢出的光，愣了，他认识于曼丽快一年了，因为齐悦从中牵线，他前前后后也见过曼丽不少次了，曼丽从来都是温和得体的，也从来没见过她特别在意什么，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那件婚纱有什么特别吗？

　　曼丽却没心思关注齐晏的想法，她伸手细细的抚过婚纱，款式像极了当初她硬逼着明台陪她拍婚纱照的时候自己穿的那件。

　　她死的时候连照片都没能带一张，除了明台的样子，就那张不甚完美的照片是她一直以来的念想。

　　“我能试穿一下吗？”曼丽问店员。

　　店员笑得很得体，“当然可以，小姐那么漂亮，穿上这件婚纱一定很好看。”

　　曼丽没说话，只是跟着去换衣服，齐晏站在那等着，没过多久，便看见装扮一新的于曼丽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贴身的勾勒出曼丽姣好的线条，她的头发也盘了上去，脚上也换了一双白色高跟鞋，更显得她身形高挑纤细，她本身容貌出色，这会儿又特意打扮过，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店里还有两对男女在看婚纱，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她。

　　齐晏也不例外，但他突然明白，于曼丽看着那身婚纱的时候心里想的另有其人。

　　初时齐悦告诉他于曼丽其实早就心有所属的时候他还不信，以为是于曼丽借齐悦来婉拒他。

　　原来是真的。

　　曼丽转头看着店员，“我想穿这身婚纱照张照片。”

　　店员看了眼齐晏：“好的，那先生也赶快换衣服吧，摄影师马上就过来。”

　　“他不是。。。”曼丽一开口就被齐晏的声音打断，“那就麻烦你帮我也找套衣服过来，我马上换。”

　　店员应了声立刻转头去了，齐晏对上曼丽复杂的眼神，笑了笑，“就是一张照片而已，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就算不给我机会，留一张照片算个纪念总不为过，成吗？”

　　曼丽对上他的真诚的表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前的齐晏和从前的自己竟出奇的相似，因为喜欢一个人，把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有些念想明知道是奢望，却还是忍不住去期待。

　　曼丽如愿以偿地照了一张个人的婚纱照，并嘱咐店员尽快把照片洗出来给她。

　　从摄影店出来，曼丽对齐晏说：“我有点私人的东西要买，很快回来，你先去咖啡厅坐着吧。”

　　齐晏知道过犹不及，从善如流地应下来，自己转身去了咖啡厅。

　　曼丽看了眼他远走的背影，转身便迅速地消失在原地，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齐晏回头看过来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处平常的院落，曼丽轻轻敲开了院门，对着来开门的中年人说：“张叔。”

　　两个星期之后，曼丽登上了前往南方的飞机。

　　曼丽走之前重重地拥抱了于景程和齐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也知道即使她很大程度上能预见未来会发生哪些事，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着会来见于景程和齐悦，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实在难以预料。

　　她还记得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死后不久发生的事，看到明台被王天风出卖，在自己埋骨的地方被汪曼春抓了个正着，被汪曼春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被枪决。

　　郭骑云，她，甚至王天风，明台都是所谓死间计划中间的一枚棋子，所谓的救国救民，所谓的军统高层，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于曼丽原本没什么大志向，但她明白国难当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想要和平，想要和明台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上辈子她走错了路，这辈子不会再那么傻，她要救自己，更要救明台。

　　她不能让明台为了早就腐烂透顶的军统的一个可笑的死间计划牺牲掉性命。

　　上海，新政府办公厅。

　　阿诚拿着文件走进明楼办公室，公事公办地汇报了一会儿日常工作，等几个秘书退了出去，这才正色道：“大哥，木槿到了。”

　　明楼看了他一眼，走回桌后坐下，“让她先安顿下来再说吧，现在暂时还不需要动用到她。”

　　阿诚点头，“还有，明台已经从军校毕业了，上面的任命也已经下达，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了。”

　　“知道了，”明楼端起杯子无声地叹口气，“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阿诚知道他心里的无奈，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便是素来能把大局掌控在手里，游刃有余的明楼在这一点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明台自己选了这条路，但是他自己却一点也不清楚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大哥，你应该对明台有信心，”阿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他迟早都是要面对这些的，从他决定跟毒蜂走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兄弟俩忧心忡忡，当事人明台从车上下来，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花都市，眼中是即将大展拳脚的跃跃欲试。

　　明台觉得自己满腔的热血都在沸腾，他拎着箱子，从容不迫地选了一个方向，步伐坚定。

　　在他身后不远，于曼丽立在那里，身旁人来人往，她穿着素色的长外套，长发披在脑后，一张素净小巧的脸，专注地盯着明台离去的方向，丹凤眼里映出明台矫健的背影，整个人宛若风中清荷，清丽温婉，亭亭玉立。

　　她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下车的地方，她任务在身没办法去直接去军校或者香港找明台，只能在这里等着。

　　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

　　明□□自一人返回上海，从前她是他的生死搭档，无论何时他们都是一起的，而这辈子，她没有出现在军校，还以为明台的搭档会变成另外的人。

　　而现在她知道了，没有。

　　上辈子，这辈子，明台的生死搭档都只有一个于曼丽。

　　从前有她，现在她不在，明台也就没有搭档了。

　　再见面，已是隔世。

　　曼丽站在那里，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

　　明台的目的地是郭骑云的小照相馆，作为新上任的上海军统站A区行动组组长，明台很快了解了A区行动组的基本情况，上级的最新指示也正好到达。

　　“粉碎”计划正式拉开帷幕。

　　从上海到南京的“樱花号”专列即将从上海车站出发，平静的表象下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关于这趟专列的的始发时间和地点的绝密信息从某种特殊的渠道传递出来。

　　曼丽等了许久的指令终于下来，她烧掉了刚拿到手的指示，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