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美人芳泽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54章94
赵洪才点了火折子,引燃旁侧几盏座灯,密道霎时通亮一片,目视得数级石阶绵延而下。
灯芯摇曳,烛火明昧,几团烛影。
处处于无形中透露着几分诡异。
他将火折子吹灭,闻言并无大反应,回身看向他们解释着:“王爷看的是部分藏品,如今也已移入此地。”赵洪才停顿,看着林照笑了笑:“今日难得林姑娘跟来。”
只说这么一句,旁的再不多说。
林照心中几许不悦,这是何意?拿她做盾?
仲熙握着她的手,面上神色不变,林照抬眼睃他,遂压下心里的异样。
虽则各怀心思,三人脚上步伐未停。
约至行过石阶一半,视线得以开阔些许,可隐约见得橱柜林立。再下几阶,忽而一抹褐色闪过,林照心脏猛地提起,下意识紧握仲熙的手。
那抹褐色衣角一闪而过,随着低下的走势人形尽显。
“阿三,这里不用收拾了,你先出去。”
名为阿三的男子转过身来,他的左眼被散下的发遮着,匆匆望阶上一眼转而迅速垂眸,弓着腰说了句“是。”
未曾和他对上视线,仲熙不动声色多看几眼,三人步于平地,阿三向旁侧站立,待留出足够空间后默默行礼作揖上石阶离开。
他脚尖微移又回望阶上人,仍旧拱腰,步子平稳。
赵洪才注意到仲熙动作,道:“阿三是亲信,这里一直由他打扫看管。”
“看来赵商是真的信任他。”林照逡巡一周,三面墙壁皆是橱柜,竟比文在书的房间还要夸张。
能将甚多宝贝交予一人,可见关系不一般。
“打小就跟着我。”赵洪才一句而过,招呼着两人来观赏。
看得出他是个喜欢整理的,字画和瓶器自分,每一领域亦会再进行细分。
仲熙走在前面,林照跟在身侧,赵洪才则稍落半步在旁解答说些个话。从左手边开始,是字画,他行几步看到那副老虎图和池中蜻蜓图,仍是按照原先顺序摆放,形似老虎作势扑猎却是池中蜻蜓,不知这一扑是得逞还是毙命。
他息步驻望,夸了句:“你这两幅图摆放的倒是极有意思。”
赵洪才左右看了看,面上堆着笑:“王爷过谬,不过是凭着自我感觉随意摆弄。”
林照目光从图上移到赵洪才身上,趁机问:“听王爷说赵商曾买了幅假字,然看这琳琅藏品,赵商怎地会看走了眼呢?”
听此,赵洪才似是不好意思,笑意几分讪讪:“怪当日喝晕了酒,兴奋难抑,尽听那掌柜胡咧咧给诓骗了去。”
“是么?原来喝醉酒连一向擅长的鉴品都给忘记了,看来赵商仍欠火候啊。我听说书的,说是有些厉害的只一眼就能辨真假。”
“林姑娘说笑,我就是一个半吊子文玩家,顶多会一些表面功夫罢了。”
林照笑笑不再言语。
仲熙继续向前走,二人一时并无说话意思,眼见要跨越字画的橱柜,倏然听到赵洪才开口说话。
“王爷可有找到那招摇撞骗之人?”
提及此仲熙停下脚步,睨他一眼,“倒是本王想问问你,可是第二日酒醒后发现的假货?”
赵洪才顿,几瞬后回:“正是,第二日想起昨夜买了画遂拿出看看,结果发现不对劲。”
“既如此为何不去找文在书?”仲熙向赵洪才走近两步:“文记铺在平城算是有头面的,你应当经常去吧,既然文在书骗了你,你不去找他理论要个公道?”
赵洪才半拱腰,显出几丝为难:“钱两不多,念及以往交情便未去。”
仲熙轻呵一声,“那幅假字出自一个名叫元期的男子之手,你可识得他?”
“元期?”赵洪才喃喃重复,突然身子一动,抬起面有些许激动,下一瞬又转为疑犹:“不瞒王爷,元期二字我竟觉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仲熙凉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薄唇一翕一合,“刘其得府中宴上。”
话音方落,见得赵洪才皱着眉头思索,嘴里自语着仲熙的话,重复两边后遽然恍悟般展了眉间,颇为兴奋地看向仲熙:“王爷我想起来了,那日环春楼刘姑娘不是有个弟弟来送琵琶,好似就叫元期。”
“正是他。”
赵洪才得了确认不忿起来:“竟是那小子,枉先前帮他搭腔,却是个人模狗样的。”
林照看他模样欲言又止被仲熙抓住手腕,慢慢下滑摸到手指牵住,她便忍住不再说话。
接着响起的又是赵洪才的声音,伴着渐行的脚步声在静悄的密室仿佛被无限放大,每一道声音直直砸在在场人的心中。
“王爷找到他了?”
“是,正是他所写,说是想借个噱头生存。”
此橱柜是珠宝饰物,金银玉质,珍珠翡翠比比皆是,样式或古老或新奇。
林照算是个喜欢饰品的,是以比起字画多加留意了些,一一扫过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赵洪才眼睛向珠宝瞟了眼,随即挪开复道:“幸而银两少,损失不大,不过行诓骗之事终究不正,虽则生活困难,此风气亦不能助长。”
“他已有赏识之人,愿意将其所有作品尽数买下。”
赵洪才叹:“也是奇遇,会得伯乐。”
仲熙未作声,将要越过橱柜被林照拉住了手,身形回撤一息,他顿住,折身见林照直愣愣停在一堆金灿珠宝前,细瞧,神色几许不对劲。
英眉略攒,他走过去看着那些金制环钗耳珰,原以为林照看上什么,赵洪才亦是眼色极佳,适时道着:“林姑娘若是看上就当我送你的,尽可带走。”
仲熙拧眉觑他,见林照拿起一个宝葫芦样的耳珰,不知是否错觉,竟觉手皆在微微颤抖。
林照从未想过会在此遇见这个耳珰。
第一眼时她以为是巧合,毕竟不是什么稀罕造型,再一眼发现其余耳珰皆是两个整整齐齐,唯独它只有一个。第三眼,她拿在手中,看到宝葫芦底座上有个兰字。
芝兰有对耳坠,金子做的,一左一右各刻一芝一兰,她最是喜欢和珍视,平素不舍得佩戴。
林照忽感喉咙涩然,芝兰珍爱到什么程度,连死时怀里都揣着那一个刻有芝字的独坠。
说出的声音亦染上几丝抖颤,她呈到赵洪才面前,语气异常平静:“你从何得的这耳坠?此坠不过是普通金制,且又只有一个,有何收藏价值,竟会被摆放在这里?”
赵洪才目光扫过她手中物什,眼神微变,嘴唇嗫嚅似要说些什么,却又未果。
仲熙仿有察觉,隐隐是不对劲之处,尤其林照反应,他联想一番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
这厢赵洪才长吁,开口道:“这耳珰虽然看着普通,但实际情意颇重。”
林照眯眼,攥着耳坠的手不住收紧。
“你是何意?”
赵洪才摇摇头,再叹气:“有日我遇见一男子,是他给我的,说是和心爱女子的定情信物,然因世事无常,身不由己,只得负了她。当时我四处淘物,他便将此给我,说耳珰上的字是他亲自所刻,一笔一划皆盛满他的心意,希望我能够将这份曾经的纯粹珍藏,似是祭奠。”
芝兰对那耳珰又爱又恨,时而拿着它咬牙切齿,时而又满是爱意地抚摸。她说这是他亲手刻的,专属于她一人的。
林照小时并无感觉,稍长大一些确乎嗤之以鼻。
她不懂,既是负心汉,何必再为他心伤?何必再念着他?芝兰总说早已放下,然无爱无恨,若恨着他便就仍念着他,真的就释怀了么?
瞧瞧,那个男人早已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埋葬了他们的过去,早已抛弃过往重新开始,可怜的她的娘亲,却试图用恨意蒙蔽自己,反将自己陷入出不去的泥潭。
林照忍不住冷笑,五指曲折紧握,耳珰的钩子刮得肌肤生疼。
太不值当了,太傻了。
紧紧蜷缩的手指倏然被人轻柔包住,紧接着,手指被人一根一根扯开,林照愣愣看着仲熙动作,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舒展,拿出宝葫芦耳珰,指腹抚过掌心的红痕。
“疼不疼?”仲熙放轻手劲来回摩挲,抬眼见她失魂落魄模样,轻斥:“若是不喜欢扔在地上用脚踩就是,方法多的是,哪个不比用手去捏的好?它捏不坏,你倒是受伤了。”
赵洪才面上亦是极快地划过一丝慌乱,忙凑上去询问:“林姑娘没事吧?哎呦,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说道。”
回过神的林照虚虚握了握仲熙仍在她掌心的手指,以示安抚,她道:“我没事。”后,林照重新拿回在仲熙手中的耳坠,瞧着底下刻着的字,愈看愈是讽刺。
她的唇角扯着满是讥诮的笑,对着赵洪才:“原来赵商许久以前便是看走眼过,既是负心的见证,有何可收藏的?不过是那人用来给自己找解脱的方式。”
赵洪才目及她唇边嘲讽,不由愣了愣,看着林照将宝葫芦耳珰重新放回去,方才的失态就像是从来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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