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晴明重新挂上那副温柔的笑容，“此术是我偶然所得，名为‘涅槃’。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对神明起作用，但，试试总是没有关系的。”

　　涅槃，如名字所讲，能够让人在死后涅槃重生。

　　“我有言在先，凡事都有代价。在‘重生’之前的，是不间断的死亡，只有用坚定的‘绝对要活下去’的信念，挺过这近乎‘酷刑’的过程，才能获得新生。这个过程，可以简单理解为，用活着的人对于死去的人的追思代替神明凝聚‘信仰’的过程。当信仰凝聚起来，神格的产生也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啊，不过这样产生的神明，力量会比传统意义上的神明要弱小很多，毕竟是野路子嘛。不过好处是，不会引起‘天道’的注意。”

　　神明消逝的‘过去’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神明即将诞生的‘未来’。

　　晴明笑眯眯看着斑。

　　“怎么样，要试试吗？”

　　斑捏紧了手中的纸，他的喉咙有些发涩。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哑，“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有啊。”晴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如果你觉得这个途径过于残酷，也可以选择另一条道路。”

　　他看向眼前的青年。

　　“你可以回到过去，帮助那位神明凝聚神格，让她按照传统的路子登顶神位，以你现在的力量，应该很简单就能做到。只是那样的话，未来，可就不是你所能预见的了。或许，那位神明会在神格凝聚成的一瞬，就被抹杀哦。”

　　斑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忍界之所以诞生，正是因为神道没落，人类获得了神明的力量。

　　若非如此，忍界根本就不会成为忍界。

　　到了他如今这种层次，已经能够隐隐察觉到很多的事情。

　　天道，是希望忍界诞生的。

　　而作为神明，阿千的身上牵扯了太多的因果，如果强行扭曲，光这些因果之力，就能够让她再无重现之日。

　　而且，就在刚刚，他意识到在某个时间线中，一定有人——或许就是未来的他，曾做出了使用“涅槃”术的决定，所以，过去他才能与阿千一次次的相遇。

　　可是，这个术是失败了的，正是因为过去的他，阿千才会做出自我牺牲，让他得以存续。

　　因果循环，这简直就是个无解的圆环。

　　“我该怎么做……”

　　“追寻你的本心吧。”晴明微笑着起身，“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知道该如何选择。”

　　×××

　　斑和松阳离开了。

　　松阳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斑划开时空漩涡，“先找到她。”

　　“说的也是。”

　　不论是哪条途径，都需要他们先找到对方。

　　对时空之力掌控愈发娴熟的斑很快带着松阳来到了他记忆中，第一次与阿千会面的时间段。

　　只是，他的身躯却是虚幻的，并且很快，他便被弹了出去。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松阳，两人一起跌入了漩涡。

　　很快，斑重新定位了一下时间，这下，两人总算平安着陆。

　　松阳猜测道，“刚刚是因为，那个时间段有‘你’的存在？”

　　斑点头，“啊，本想找到阿千，问问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涅槃术……算了，看样子，我们只能到‘我’不存在的时间段才能找到她了。”

　　松阳不置可否，从善如流地跟着斑继续找寻，并且补充了一点，“这样看来，也不能到‘我’存在的时空去找她了。”

　　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手心，灵感突至，“回溯一下时间如何？直接到她还是神明的时候。”

　　斑思考了一瞬，“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或许我们还能找到另外的道路也说不定。”他从来不会是认命的人，即便没有道路，他也绝对要走出一条来。

　　于是，当他们再次从漩涡中踏出，迎面碰上的就是一身酒气的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嗝？

　　斑：……

　　真堪称历史性的会面。

　　××

　　见面虽然猝不及防，但神明时期的阿千也并非一言不合就用武力招呼别人的粗暴神明，她只是很友好地邀请两位异世来客喝了两杯茶。

　　“汝二位，并非此处之人吧？”

　　她递过来两杯清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来此处作甚？迷路？旅行？还是有所求？”

　　竹子打磨的茶杯满溢着灵光，斑正想回答，便突兀察觉到不对。

　　这可不是什么奢侈的灵茶！

　　他抬头，嘴唇抿地更紧。

　　“你……您这样，持续多久了？”

　　灵力从身体各处逸散出来，裹挟着酒气，几乎浓郁成实质。这茶杯里的茶水，只是过了过她的手而已，就带了这么多灵气。

　　以这样的速度，只怕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不见了。

　　然而神明大人并不着急，甚至都不当回事儿。

　　“嘛，这都是些小事情。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为何而来？”

　　她顺着斑说话的风格，改变了自己讲话的方式。

　　斑察觉到了她隐藏的体贴，不由苦笑着摇头，“说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正是为你而来。”

　　神明大人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她翠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我可是一个信徒都没有哦，你该不会说，你是我的信徒吧？”

　　她眯起眼睛，“欺骗神明，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斑看着她，重复道，“我是为你而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你的消失。”

　　青年眼中的认真肉眼可见，很少与自己信众交流的神明突兀地，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本想说，消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挚友，她在此世并无牵挂。可是不知为何，她看到对方的眼神后，便不知不觉改了口。

　　“我消失的话，你会伤心？”

　　黑发的青年很认真的点头，“痛彻心扉。”

　　天知道他当初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去毁掉那个世界。

　　“你，是我的信徒？”

　　斑摇头，“不是。”

　　他不会再欺骗她，他从来不信神明。

　　可是，看到她黯淡下去的眸子，他没有忍住，开口补充道。

　　“以前不是。但现在，今后，我都会是你的信徒。”他的手放在心脏那里，“我会向神明大人日夜祈求，活下去，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无论经历多少磨难，无论活下去多么痛苦，都请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把从晴明那里得来的符纸交给神明。

　　“这个，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希望在你消失之前，能够使用它。”

　　只一瞬，神明大人便看出了这个术式的用处，她笑着收下了符纸。

　　“可以哦。”

　　神明与新认识的两位“信徒”相处良好，她偶尔会消失许久，然后带着满溢灵光的酒回来。

　　对于这酒，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时时注意着不要让这位神明过度饮酒撒酒疯，为此他甚至手动削木片做了一副花牌用来应付醉酒的神明。

　　反而是松阳，讶异地捏着酒杯，“这是……龙脉的力量？”

　　还算清醒的神明大人挑了挑眉头，“哦？你居然认识？”

　　这下子，松阳也不得不苦笑了，“实不相瞒，小时候我就是喝这个长大的。”母亲的血液中流淌的，可不正是这个味道吗？

　　神明大人默了一会儿，只能拱手，“佩服。”

　　她身为神明，本体的树扎根于龙脉才能时时饮用这狂暴的力量，用它来麻痹自己的感官，却没想到眼前不过一“弱小的人类”，居然能从小就喝这玩意儿长大。

　　神明大人默默望了一会儿天，该不是，她真的被时代抛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