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 - 分卷阅读82
纪安歌忽地双膝跪地,她神色肃然,眸中隐着泪意,晋王慌忙扶住了她,她不肯起身,他便也陪着他蹲在了地上。
“安歌,无须如此,本王撤兵就是,也罢,我亏欠你母亲的,始终要还,就算今日我命丧于此,也是天意。”
纪安歌轻轻摇头,她绝不会让晋王命丧于此,宋斯然也不会。只要晋王不发难,宋斯然就有办法说服宋居然同时撤兵。
“晋王殿下,昔年,我曾听母亲唱过一首歌谣,安歌一直记忆犹新。今日,安歌斗胆献艺,我想晋王必然明白曲中真意。”
宋斯然随即命人设了琴,片刻之后,纪安歌已然换了一袭素白衣衫,发髻妆容都与昔年的方美孚一般无二,一笑一颦宛若佳人复生。
顾倾城骇得后退了一步,纪晟瑟瑟抖如筛糠,可汗竟掩面大哭起来,晋王也惊得面色如土,就是那心口起伏不定仍生着闷气的方渐也瞪大了眼睛。
纪安歌嫣然一笑,席地抚琴而歌,晋王的眼泪终于扑落落砸入泥土里,他仍是那样含着笑意,嘴唇几不可寻的轻颤着,三十年了,他的美孚复活了吗。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这一曲晏几道的《梦入江南烟水路》哀婉缠绵,直唱得晋王再难自持,伏地大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离别苦。
如花少女,秋水望穿终于等到爱郎践约提亲却为家族不容,倚门愁肠百结,却横遭灾祸,因了腹中骨肉下嫁旁人,半生愁苦,一世悲凉。
晋王一念及此,更是收不住悲伤,方渐的面庞也有了悲戚之色,这悲剧本是他一手造就,若然往事重来,他是否仍会拆散这一对爱侣呢,答案是肯定的,儿女私情如何比得过家国天下。
他,方渐永远愿意舍生取义,只是牺牲了妹妹的一生幸福,午夜梦回辗转难眠时,他也会愧上心头。
是非对错委实难以判定,方渐低叹一声。
纪安歌一曲终了,已是泪痕斑斑,众人亦面有忧色,各怀心事,一时都缄默不语。
只有可汗一声长啸,他拔出随身的九尺长刀,一声暴喝,手起刀落,八仙桌应声碎裂两半,众人悚然一惊。
“本汗不懂你们的礼仪教化,也不管那劳什子清规戒律,本汗只问方大学士一句,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你这算哪门子高风亮节?就你这样的做派也配做帝师,若你们始终这般迂腐不化,不出百年,你们这大熙天子必被我族俘获。”
可汗须发皆张,雷霆一怒,众人一时怔怔,只有方渐排众而出,瘦弱的身躯迎风而立,不动不山,眼神异常坚毅。
“我泱泱华夏,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非尔等异族能懂。自古儿女婚聘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美孚的婚事老夫自然做的主。”
可汗仰天大笑,珠泪滚滚,长刀寒光闪烁,更衬得这草原汉子刚硬不屈,暴戾之气无可阻挡,直叫忠贞坚毅的方渐也内心一惊。
“方渐老儿,今日本汗不与你在言语上争短长,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莫要娘们一般叽叽歪歪,咱们刀下见真章。今日本汗孤身前来,却也不怕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我那美孚妹子,花一般的女子,竟因你这长兄如父,一辈子愁眉不展。”
可汗顿了顿,目光扫过安歌,他见她泪水盈盈,蓦然心头一股酸涩,泪水更盛。
“美孚妹子,若你当日听哥哥一言,留在草原,何曾会有这憋屈苦闷,本汗虽是粗人,却不似那纪晟出尔反尔,苦苦相迫。”
可汗袍袖一拂,大步离开,走过晋王身旁时,只是轻拍了他的后背,再无言语。
爱上同一名女子的两个男人,偏偏做了兄弟朋友,此中滋味又有谁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方渐胡须微微抖动,胸口起伏,他踉跄了几步,勉强扶住墙壁,内心里的惊涛也是遮天蔽日,这一生他俯仰无愧,唯独这件事是他心口的一根刺。
纪安歌一抹眼泪,她起身跪在方渐跟前,语调轻缓。
“舅父,安歌今日里也就不要这脸面了,求舅父可怜一名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不要让她在战火中出嫁,不要让她重蹈娘亲的覆辙,安歌恳请舅父退兵。”
宋斯然握紧的拳头舒展开,又再次握紧。
安歌,你不必如此的,我知你不愿我卷入战火,可我宋斯然也不愿你如此折辱自己。
一念及此,宋斯然大步上前,他强拉起纪安歌,目光扫过众人,眸中的凶狠决绝唬得众人一惊。
这素以美貌著称的宁王殿下,竟也有这般凶神恶煞的神情,就是李风存也不禁侧目,他在心里又一次肯定了宋斯然的胆色气魄与临危不惧。
来日里,他定要想办法让女儿嫁入宁王府,那怕做不得正妻,也要分一席之地。
“宋某请诸位退兵,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