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也只是一瞬间，端木无忧很快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我就是过来看一看，西齐这些年简直像是演了一出笑话，我以为他的命数已尽，没想到会有人拯救西齐于水火。”

　　楚青凰沉吟须臾：“我跟西齐算是互相拯救。”

　　“互相拯救？”端木无忧冷冷一哂，“你倒是把自己标榜得很伟大。”

　　“倒也没有，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楚青凰声音淡淡，“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确实比那几个西齐皇族子嗣伟大得多，至少我能让西齐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本来我很讨厌被人夺舍，不过现在我发现夺舍也挺好的。”端木无忧道，“就该让那些不可一世的男人看看，他们什么都不是，被女人踩在脚底上也只能狼狈地匍匐在地，苟延残喘，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扶苍敛眸，缓缓松开攥紧的双手，眉眼淡漠平静，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要回来？”

　　“回来？”端木无忧挑眉，“若我想过呢？你答应吗？”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楚青凰淡道，“此事本来对你就有些不公平，不过现在谈不公平也没什么意义，你若想回来，我有几个条件。”

　　端木无忧没说话。

　　“西齐你可以拿去，但扶苍归我。”楚青凰道，“在其位谋其政，我打下了西齐江山，肃清了西齐朝堂，你负责坐好这个皇位，不能再让西齐陷入内乱——”

　　“我对做女皇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回来。”端木无忧打断了她的话，“西齐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我死之后，连葬都不想葬在这里。”

　　楚青凰缓缓点头：“所以此番你来西齐，就只是单纯地为了看一看？”

　　端木无忧闻言，敛眸想了想：“你可以把我以前后院里的几个侍君还回来，如此也不算我白来一趟。”

　　“只怕不行。”楚青凰淡道，“齐陵去了绵北，现在是西齐最得力的边关大将，温湛已入仕为官，沈重锦很快也要入朝了，你若真想要，可以把红羽给你。”

　　红羽？

　　端木无忧想了半天，才从记忆中搜出一点印象：“那个喜欢穿一身红衣的少年？”

　　“嗯。”楚青凰说着，偏头看了一眼端木无忧，“你这张脸很擅长欺骗世人，红羽似是对你一见倾心了。”

　　“也行吧，聊胜于无。”端木无忧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染了几分冷意，“反正本来就打着联姻的理由而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至于说一见倾心……她唇角微扯，她还真想看看，这个一见倾心能维持多久。

　　“空手而归？”楚青凰皱眉，“你打算把人带回北疆去？”

　　“我已经说了，我不喜欢西齐，所以肯定是要回北疆的。”端木无忧语气平静，虽然她也并不喜欢北疆，“北疆太子跟他父亲一个德行，空有野心而无帝王才能，所以接下来的三五十年之内，你可以安安心心地专注西齐社稷，不必理会北疆的挑衅。”

　　“东陵之前出过一位女皇，如今西齐也有了一个。”楚青凰建议，“若是你有想法，我可以助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端木无忧表情带着些许嘲弄：“我不是忧国忧民的善人，没兴趣管天下百姓的生计问题，我若成了女皇，北疆皇族宗亲、权臣宦官、阀门士族会一个个死绝，北疆不出三年就会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楚青凰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女脾气依然没变，但只是冷了些，不像以前那么暴戾了。

　　有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段，通往御花园的这条路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曲折的回廊弯弯绕绕。

　　“其实我没有料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楚青凰淡淡开口，“此前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有过疑惑，让人查了一下，心里已经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如果你想回自己的身体，要回自己的身份，我会还给你，不过这个过程可能需要请一些人来帮忙，我们都是凡人，有些事情凡人之力无法做到。

　　唯独有一点，扶苍我必须带走。”

　　“我也没想到。”端木无忧冷冷一哂，“被夺舍的前三个月，我很想亲手杀了你，但无能为力。”

　　“后来发现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身为一个女子，不但拥有不逊于男子的野心抱负，更难得的是敢于把想法付诸于行动，我默默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以前的十多年真是白活了，空有一身武力，却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操控。”

　　“看着几个皇子接连栽在你手上，看着后宫贵妃、端妃、太后一个个失势，我心里很痛快，然后那些杀气就慢慢没了。”

　　楚青凰皱眉：“所以那段时间，你一直在我身边？”

　　端木无忧点头：“算是吧。”

　　第430章 人跟人是不同的

　　无处安放的魂魄一直在游荡，把那大半年里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也了解得明明白白。

　　“我没想到你会对一个身份卑贱的影卫如此上心。”端木无忧冷嗤，“堂堂女皇，尊贵的东陵国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子要不到？一纸诏书颁下，天下各地的美男子还不任由你挑选？偏偏在一个无趣乏味的影卫身上吊死。”

　　扶苍沉默抿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楚青凰道：“天下美男子很多，偏偏都不合我的口味。”

　　端木无忧嗤道：“你未曾去了解过，又怎么知道他们就不合口味？”

　　楚青凰道：“有珠玉在前，其他人再好，也入不得我的眼。”

　　“珠玉？”

　　“对你来说是草芥，于我而言就是珠玉。”楚青凰神色很淡，“以前你对扶苍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虽不赞同，却也没资格追究，因为那个时候他是你的影卫，你有处置他的权力。”

　　端木无忧沉默着，想到以前，仿佛已是前世的事情，现在想来连仇恨都云霄云散了，心头只剩下一些厌恶。

　　“但是现在他是我的人，你不能再嘲讽、贬低、折辱于他。”楚青凰道，“更不能试图伤害他。”

　　端木无忧道：“我对他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最好。”

　　抵达回廊尽头，走过去就是御园，楚青凰转头看向扶苍：“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跟无忧公主单独聊一会儿。”

　　扶苍停下脚步：“是。”

　　身后无人跟随，两人说话似乎更方便了一些，端木无忧道：“本宫以前性子暴戾，可北疆的公主却是个病秧子，身体极为孱弱，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个克星，占用她的身体之后，本宫不能发脾气，不能情绪波动激烈，时刻都需要平心静气，安心静养，否则这身子骨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一命呜呼。”

　　“所以你这是你脾气变好的原因？”楚青凰了然，主动问出心头疑惑，“你以前是不是也能听到旁人的心声？”

　　“能。”端木无忧声音冷漠，“不过听到那些声音有什么用？全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现在反倒活得更简单些，不用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不必被迫听一些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

　　楚青凰沉默，果然不出所料。

　　就因为时常能听见一些不想听到的声音，整日面对心怀鬼胎的人，连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哥哥都存着利用她的心思，谁的脾气能好得了？

　　暴躁也是正常。

　　况且武功这么高，身份又尊贵，根本没必要隐忍，心情不好自然就得找人发泄。

　　所以扶苍就成了那个倒霉的，需要时时承受她怒火的人。

　　“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没脑子的人……”

　　“现在的我也没什么脑子，不必太过高看我。”端木无忧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聪明，“所以我没能力做女皇，也不擅长与人玩弄心计，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动嘴。不过现在这副身体不争气，动武不太可能，我最近正在努力调养身体，练习使鞭子、暗器和使毒。”

　　楚青凰沉默，表情有些微妙。

　　这貌似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坦然承认自己没脑子。

　　“人跟人是不同的。”端木无忧转头看她，“我听到旁人心声，脾气就会变得无比暴躁，你听到旁人心声，反而可以加以利用，分辨善恶敌我，甚至把这个能力当做自己的一个筹码，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上我比不过你。”

　　楚青凰想了想，实话实话：“可能就像你方才所说，西齐原本命数将尽，所以这一代皇族子嗣都不太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