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亲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算下来属下已有四百年未见主子面，思念磨人，辗转难眠。

　　学艺的日子过得很快，每晚就寝时又觉时间漫长难熬。

　　主子肯定也想我了。

　　若我偷偷下山去见主子一面，再偷偷回来，师父应该不会生气吧？

　　信笺右下角，落了“揽月”两小字。

　　楚青凰唇角微扬，盯着信上寥寥数语看了一遍又一遍。

　　写得倒是有模有样，就是篇幅太短，遣词用句还有些生涩，想学着文人卖弄两句文采，却又苦于学识有限。

　　她甚至都能想像得出他坐在案前皱眉苦思的模样。

　　啧。

　　偷偷下山？

　　他是觉得自己有分身之术，可以在离开苍云山之后数日之内不被父王发现？

　　还是对“偷偷”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楚青凰挥手屏退扶微，起身走到窗前锦榻上坐下，目光落在信函上，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元宝忍不住好奇，这是谁写的信，陛下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难不成是心上人？

　　元宝思忖着，陛下登基之前后院确实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君，可登基之后却出人意料地一个没册封，那几个侍君里，也不知哪个是陛下心尖上的男子？

　　温榜眼他是见过的，一表人才，温润如玉。

　　红羽公子也见过，漂亮得跟个小仙童似的，活泼可爱，跟陛下站在一起实在般配，还能哄陛下开心。

　　那位沈公子和齐公子倒是未曾得见，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陛下看人的眼光极好，那两位公子也应该是个人中龙凤吧。

　　其实后宫要真能多进几个美男子，倒也欢乐，人少太冷清了，而且他还没见过众多男子争宠呢，不知道是不是跟太上皇之前那些嫔妃一样。

　　不过人太多了也不好，人一多，居心叵测的就多了。

　　以前嫔妃们有孕都战战兢兢的，皇族未出世的皇子公主何止一个？

　　不过女皇陛下的情况不一样。

　　女皇陛下有孕，谁敢动歪脑筋？

　　元宝想得入神，没看见楚青凰转头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古怪，甚至都想到了女皇陛下以后要是有了后宫，封号该怎么给？

　　若是以正宫皇后做标准的话，那正夫叫正君？

　　然后下面封四夫，贵君，淑君，贤君，德君？

　　听着好像怪怪的。

　　楚青凰仔细把信函折叠起来，平静地开口：“元宝。”

　　元宝一个激灵，瞬间回神，慌慌张张就跪在了地上：“陛……陛下，奴才在。”

　　楚青凰沉默地看着他，很想问他一句，男子争宠就那么有趣？

　　不过为免吓着他，楚青凰压下了这个想法，起身淡道:“朕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元宝微愣，“奴才贴身伺候着？”

　　楚青凰嗯了一声，举步往外走去，元宝连忙起身跟上，暗道陛下是去御花园吗？他是不是应该多安排几个人跟着？

　　不过也不需要太多人。

　　明月和锦兰跟着，还有楚统领随身保护，伺候的人有了，护驾的人也有了，人再多陛下就该不高兴了。

　　只是元宝没想到，女皇陛下所说的走走居然不是去御花园，而是出宫去走走。

　　楚青凰先回了一趟长公主府。

　　公主府门卫还在，府里的管家也还在，陆峻和大多护卫则被安置进了禁军之中，只留了少数人在公主府当值。

　　楚青凰回东上阁换了一身黑色男装轻袍，利落洒脱，干净清爽。

　　七月炎热，眼下已经是傍晚，太阳落山时，许多达官贵妇才陆陆续续出来逛逛，成衣铺子、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铺子里集聚了许多夫人和年前姑娘，卖文房四宝和书阁之类的地方则男子居多。

　　楚青凰的身量比起寻常姑娘家本就要高挑一些，此时一袭男装，手持折扇，活脱脱一个闲庭信步的贵公子模样，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干净清爽，利落干练，看起来还真是多了几分雄雌莫辨的精致。

　　太过夺目的容颜，一路上自然吸引了许多夫人姑娘回头，连年轻的公子哥都忍不住都多看了两眼。

　　第393章 揽月姑娘

　　元宝跟在身后战战兢兢，生怕被人认出来。

　　“陛……主子，京城见过您的人可不少，万一有人认出了您，生出歹意可怎么办？”

　　而且就算没认出陛下，一定能认出跟在身边的楚玄弈吧，几位皇子可都不是善茬，万一有人孤注一掷……

　　“臣也觉得太冒险了。”楚玄弈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压低的声音听得出几分戒备，“陛下现在身份不比以前，出宫在外应该多带一些人手。”

　　“人越多越惹眼，况且微服私访探查民情就是要低调。”楚青凰淡道，“天气热，街上闲逛的人少，此处又不是官员扎堆的内城，不必那么紧张。”

　　楚玄弈于是就不说话了，这位陛下不是怕事之人，自然不会在乎所谓的潜在危险，况且光天化日之下，真敢刺杀天子，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们去青楼坐坐。”楚青凰走到一家青楼外，抬头看了一眼，“揽月楼？名字不错。”

　　元宝一惊，逛青楼？

　　眼下天色将黑，楚青凰转头吩咐：“明月，锦兰，你们二人先去逛逛，半个时辰若没见我们出来，就自行回宫。”

　　“是。”

　　楚青凰带着元宝和楚玄弈走了进去。

　　“贵客是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得紧。”热情迎出来的老鸨见楚青凰和楚玄弈贵气十足，脸上笑开了花，“可有钟情的姑娘？”

　　“揽月楼的花魁姑娘……”

　　“贵客来得真不巧。”老鸨霎时面露为难之色，“揽月姑娘今晚已经被点了，这会儿正在天字一号房给贵客弹曲呢。”

　　揽月楼，揽月姑娘。

　　以头牌花魁的名字命名，还是头牌姑娘都叫揽月？

　　“既然如此，就安排我们去天字二号房吧。”楚青凰递给她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语气淡淡，“给我两个雏儿，年纪小点，清秀一些就好，别的没要求。”

　　老鸨儿一听，连忙点头：“好嘞，一定给您安排好。”

　　若客人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色雏儿还真不好安排，毕竟容貌绝色才情出众的头牌，第一次都是要留着拍卖的，价高者得。

　　但只要年纪小清秀一点的，那完全没问题，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嘛，楼里一抓一大把。

　　老鸨很快命侍女把楚青凰三人领去了三楼。

　　楚玄弈不发一语地跟在身后，元宝则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他是太监，暂时年纪还小，没胡须不会露馅，可一说话，声音就会泄露了他的身份。

　　他怎么也没料到，女皇陛下居然堂而皇之地逛青楼，还带着一个太监和一个禁卫统领。

　　要是被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唾沫星子喷死？

　　一楼大堂里美人花枝招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上了三楼脂粉气就淡了许多，环境雅致，气息更干净些。

　　在侍女引领下进了天字二号雅间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个秀气的小姑娘叩门而入，一人抱着琴，一人手抱琵琶，进了门，规规矩矩地跪下给贵客行礼。

　　再然后，奉茶的侍女进来给贵客添茶，熏香的侍女负责熏香，每一样都做得极为细致，让贵客享受到堪比宫里娘娘的待遇。

　　楚青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暗道果然有钱有身份的人都喜欢来这里，看看这些姑娘，多赏心悦目。

　　室内茶香氤氲，沉香袅袅。

　　楚青凰斜倚屏风前，漫不经心地开口：“以后没事可以多来逛逛，这里还真是个享受人生的好地方。”

　　楚玄弈没说话。

　　“我好奇天字一号房是什么人订去了。”楚青凰看了看窗户，又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天字一号房是在隔壁？”

　　小姑娘齐齐点头。

　　确实是在隔壁。

　　但为了不泄露贵客隐私，各个雅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关起门之后，不管是听曲还是调情，或者是密谈，都确保不会被人听到。

　　当然，这种只能防一般人，对于楚青凰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随便弹一曲吧。”她道，“我去里面歇一会儿。”

　　说着起身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内室也有一扇小窗，琴音和琵琶响起的同时，楚青凰利落地从窗子翻了出去，纤细的身子灵活轻跃，很快从二号房跃到了一号房，手指悄无声息地抓着外层镂空的窗角。

　　她低头往下看了看，脚下悬空，可以清楚地看见巷子上的情景——后窗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大多时候没什么人走动。

　　只要不发出声音，不会有人发现三楼窗外挂个人。

　　楚青凰足尖踩在墙上，借力一跃，人已经半挂在窗子上。

　　一号房里压低的谈话声传了出来。

　　“翎王最近没动静了，给他的信也没回，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宣王的事情吓到了他。”

　　不屑的轻嗤声响起：“胆小如鼠。”

　　“我们现在的计划必须有人配合，否则……”

　　“直接杀了楚青凰不是更好？”年轻男子的声音阴鸷肃杀，“她活着就意味着变数，只要她死了，我们的计划就能万无一失。”

　　“揽月姑娘，你觉得呢？可有十足把握？”

　　揽月姑娘？

　　楚青凰挑眉，轻轻用手指戳破内层的窗纸，戳的洞不小，她猫着身子倾身查看，从戳破的窗户洞里看到了一张绝美倾世的容颜。

　　只是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