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算下来，和我过圣诞节的好像只剩迪奥。毕竟我们俩都是‘孤儿’。我倒是不介意他回伦敦自己过，但前年那场圣诞节刚好碰上疑似‘雪怪伤人’的案子，以至整个圣诞节期期间我和迪奥两人是在雪山上度过的。虽然最后调查发现所谓的雪怪其实是一支从战场上退下来却走不出战争阴影的军队罢了。

　　之后一年的圣诞节呢？

　　倒也没有假期还要加班。只是不知为何，往后的圣诞节他就一直留下了。

　　去年的圣诞节没下雪，可依旧寒冷。

　　我一个外国人对圣诞节自然没有什么节日情结，没有乔治，没有乔纳森，没有蒂亚、艾蒙在身边，我甚至不会想着去弄一颗圣诞树，更别说是装饰屋子。

　　迪奥也没有。他在东伦敦的时候也没过过圣诞节，母亲还在的时候，圣诞节他只能看着流泪的母亲，母亲不在之后他身边也就剩下个酗酒的渣爹。对圣诞节没多少好印象的他自然也不会过。

　　所以去年的圣诞节难得没案子要办，像我这种能不动就不动的人自然是过着毯子靠着躺椅待在壁炉旁看书。

　　迪奥也在看。不过他看的书都是写着一长串晦涩的英文，我看的都是一些奇闻异事。

　　这是去年。

　　今年呢？

　　距离儿童失踪一案已过两天。短短两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格兰蒂斯宅邸烧了一场大火，将里里外外的尸体都了个干净，据说尼尔也在死在那场火灾里，和格兰蒂斯夫人一起。

　　我向女王如实上报了此事，只是没说黑弥撒活动，这事和夏尔商量过，说是等夏尔调查清楚神秘人一事再汇报。

　　至于迪奥……

　　嗯……

　　他沉着脸沉了两天，期间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若不是看他房间的灯还亮着，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连夜收拾行李跑路了。

　　明天就是平安夜。

　　我早早遣散了宅里的所有仆人，但蒂亚非要留下，说是再照顾我一天，明天再走。我很喜欢蒂亚这个女孩子，就算现在从外貌上看她已经年长于我，可我还是把她当做是初见时那个不敢抬头直视的雀斑小女孩。

　　她要留下再陪我一天，我自然不会拒绝。

　　……

　　晚饭是蒂亚准备的。直到我和她都用完晚餐也不见迪奥出现。

　　蒂亚打算把为迪奥留下的那份晚餐端回厨房时，我出声制止：“蒂亚，你先放着吧。”

　　蒂亚和迪奥一直不对付，就像她觉得迪奥别有用心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迪奥认为她是个没脑子只知道感情用事的蠢蛋。

　　“夫人！留着他也不会来吃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在发什么脾气，感觉有人欠他似的。夫人，您当初就不应该同情这家伙把他留在身边。”

　　“……”

　　蒂亚这话我真的不好接。蒂亚大概也没想到，也许迪奥那副样子是真有人欠他的。

　　比如……我。

　　但就算蒂亚知道，也只会说“那是他自己小肚鸡肠，根本就不是夫人的错。”

　　我想了想说道：“蒂亚，这些年来他帮我做了很多事。”

　　蒂亚就像是一只炸毛失败的小猫，一副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样子，撇了撇嘴：“那也是他应该的……”

　　蒂亚也不愿和我在这个问题上起争执，收拾好餐厅和厨房，和我打完招呼就去自己房间收拾明天要带走的衣物。

　　我看看放在桌子上快凉透的晚餐，又看了眼二楼尽头的房间门。

　　要不要去道个歉？

　　不知道从哪本书里看到过，人很少真的愿意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而道歉。很多时候愿意道歉也只是因为道歉能让事情变得不麻烦。

　　比如路上不小心撞到他人，若是道歉，这件事大概会以对方一个‘没关系’而结束。或者说，在一次争吵中，率先低下头道歉的人可能TA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是道歉能结束冷战，省去没必要的麻烦。

　　或许知道自己有错，只是这个‘有错’并不会让自己产生愧疚之情。

　　道歉能很好的解决很多麻烦。

　　仅此而已。

　　若是当一个人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并产生愧疚之情，TA大概会难以企口，因为TA不知道道歉能不能让对方好受一些，不知道道歉之后应该做些什么补救，最重要的一点，对方愿不愿意原谅犯了错的自己。

　　不得不说，我觉得这段话有道理。我曾经戏称自己‘认错道歉第一名’，因为我觉得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犯错’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而这次我犹豫了。

　　本来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顶多是一场误会。是一场因为没有及时沟通而产生的误会。

　　可我无法忘记那天晚上所看到的，我第一次后悔自己夜视力为什么那么好。

　　他很生气。

　　不是那种暴怒，也不是那种他平常会因不顺心而生气的恼火。

　　怎么说呢。

　　那个表情让我再一次意识到人和鬼还是有很大的差别。鬼的感情很不复杂，有时是单纯的暴怒，有时是无所谓的冷漠，很少会有多重感情交织在一起。

　　而人不同，人拥有丰富的感情。

　　那晚我努力分辨他的情绪，却还是难以全部读透。

　　一开始他很羞愤，仿佛自己被侮辱了一般涨红了脸。随着眼眶发红，呼吸声也越来越重，整个胸腔一鼓一鼓，似乎里面积攒了很多想发泄却发不出来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