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必送了，在下留宿23

　　谢泠言皱了下眉。

　　——不想吃？

　　“知道了，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将晚膳直接送来主院吧。”

　　“是……”

　　谢管家应声退下。

　　谢泠言径直往主院走。

　　明亮的院中，客房只有窗边那点昏黄的烛光，显得格外落寞又孤寂。

　　啧……

　　独守空房，真可怜。

　　她放慢步子走进去，屋里的人在窗边书案旁坐着发呆。

　　书案上摆着几张四方宣纸，密密麻麻印着「泠言」二字。

　　哼，小狗子的字倒是没有伪装。

　　一笔一划，凌厉肃杀。

　　谢泠言看着烛光映照下面容格外柔和的男子，明知故问，“在做什么呢？”

　　江然是下午在床上躺得有些无聊，便起来写写字。

　　心中思念……

　　于是落下的每一笔，都是她。

　　听到来人的声音，他慌忙将那些字盖住。

　　起身拘谨的看向娇媚女子。

　　对视一眼，眸中惊艳毫不遮掩。

　　娇小女子的瓷白脸蛋儿明艳照人，不施粉黛却媚骨天成。

　　他不由想到古人所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又言：“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想着想着，男人眼眸渐暗，面上不由得一阵发烫。

　　低声道：“闲来无事，练练字。”

　　谢泠言见他突然一副娇羞模样，揶揄的勾唇巧笑。

　　“小郎君这是被人家迷住了？”

　　“嗯。阿言，很美。”

　　哼——

　　一会儿阴郁要杀人，一会儿娇羞小甜嘴？

　　这男人当真是，来回转变，自如衔接啊。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些了……白神医来看过后，帮我用了些药。只偶尔会一阵阵泛疼。”

　　其实原也不是多重的伤，抗几天就过去了。

　　但被她问起，心中一暖便忍不住娇气起来。

　　江然乖巧的走到身姿曼妙，轻纱魅惑的女子身旁，看了一眼她抱着的两袋烤红薯。

　　弯了弯唇……

　　“阿言是给我买的吗？”

　　小眼神期待的看向女子那一双含笑媚眼。

　　“嗯，给你的。”

　　男人惊喜的笑意更甚：“多谢阿言，我正好饿了。”

　　“饿了为何要拒绝管家安排的晚膳？”

　　拿红薯的手一顿。

　　她不高兴了？

　　江然愣了愣，咬唇小声嗫嚅：“我想等你回来，一起。抱歉，下次不会这样了。”

　　谢泠言见他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样，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她伸手将男人拉到茶桌旁坐下。

　　又将剥好的冒着热气的金灿灿红薯递了过去。

　　“先吃这个，晚膳一会儿就送来了。”

　　江然双手小心的接过红薯，心中受宠若惊的雀跃着烟花。

　　——阿言对他真好——

　　“阿言去办的事情怎样了？”

　　“任务已经完结，小赚一笔。明日带你出去吃顿好的！”

　　见女子终于有了笑颜，江然也不自觉甜笑。

　　“嗯，好！都听阿言的。”

　　他独自在这府里呆了一下午，天黑都没见她回来。

　　心烦意乱的担心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不愿理他了。

　　此刻见她笑，便安心了。

　　谢泠言嗔他一眼，轻哼道，“都听我的？可别是又在骗我吧？”

　　“不是！”

　　“我，我之前是害怕阿言发现我并非那副书生的温润模样，便不喜欢了。所以，所以才会那样……我知道我不该擅自跟去找你，可我真的太害怕了。

　　害怕……那些美妙的日子不过是我的臆想。怕你并未出现过，亦从未喜欢过我。”

　　我得见到你。

　　见你真真切切在我眼前。

　　能碰触到你，才能不那般心慌。

　　失去你……

　　太令人害怕了。

　　——

　　晚膳送上来，两人一边吃，江然一边缓声说着关于他的事情。

　　谢泠言默不作声的听着，有些疑惑。

　　【小随，你确定系统没坏？这怎么和你给的目标信息出入这么大？】

　　好好一个清贫书生奋斗史，硬是变成了家暴复仇史！

　　小随：【系统只能给到常规信息，这些信息就是目标在世人眼里的状况。至于弯弯绕绕的真相是怎样的，系统也窥探不到。所以只能咱们自己去探索，况且主人仔细看信息，都能对上哒。】

　　谢泠言：“……”

　　竟无法反驳！

　　是的，父母双亡、来时遭遇、来京目的，都能一一对应。

　　但那被山匪绑架做压寨夫人，分明是这小狗子故意被绑的！

　　为的就是进去杀了他们。

　　因为他调查到那些人就是当年毒杀他爹娘的那一批人。

　　时过境迁。当年的一班人，分了好几个山头。

　　找到他们，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谢泠言心中轻叹，小狗子竟是个小可怜儿呢。

　　——

　　江然目光平静的将自己的腐朽与肮脏扒开给那人看。

　　然后，静静等候着她的审判。

　　谢泠言见眼神惴惴不安的望着自己，“说完了？”

　　江然忐忑的点头，“嗯……”

　　“好。那今日便早些休息。”她回屋静静。

　　——

　　见她要走……

　　男人急急起身。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声音里染上哭腔，“阿言，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厌恶我？

　　是不是……不要我了？

　　可这话他竟不敢问出口。

　　多害怕她的答复。

　　是肯定……

　　谢泠言顿下步子，看着眼眶涩红的冷俊男子，心中难得的有些压抑。

　　她从小便是一帆风顺的。

　　哥哥对她极好，宠了她万年不变。

　　她地狱小阎罗的称号也不是白当的，那些恶鬼都不敢得罪她。

　　要说唯一的不顺，便是遇上了那个高山寒冰似的男人。

　　所以，此刻听着他这些黑暗的过往。

　　她难以想象那些比地狱更折磨人的时日，他该是怎样的孤独与绝望？

　　她想要，怜惜他。

　　听说对男人有爱并不危险，但若是开始怜爱一个男人，那便是真的要栽了。

　　她有些害怕。

　　怕自己会对他动了真心。

　　这个「人」并非真实存在的人。

　　或许他只是个虚拟的程序，根本不是人。

　　就像小随一样。

　　她不可能在位面世界陪着他到永远。

　　那么在位面结束后，她的心该要如何处置？

　　为了一个让她滚的男人，她不信邪的煎熬了九百年，最终也没能留下他一个回眸。

　　如今，又要为了一个虚拟的程序，耗费多少年月，才能放下？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接受了这个攻略任务，是好是坏。

　　毕竟，为了获得他人的爱意，自身怎可能真的丝毫不受影响呢？

　　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鬼。

　　并没有心硬如石，坚不可摧。

　　——

　　江然见女子沉默不语。

　　不知她在想什么。

　　眼泪不争气的一滴一滴滚落。

　　心中疼痛比被人割破喉咙还要更甚。

　　握住她的苍白的手，颤抖着，慢慢松开。

　　他不要她为难。

　　若她不喜……

　　他便，自行离去。

　　谢泠言见男人委屈得咬着唇，闷声落泪。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将人拉进怀里抱着。

　　轻轻抚顺着他的脊背，温声哄他。

　　“然然乖，不哭。”

　　世间千万人，所相皆不同。

　　每个人背后都有不堪，我们不要深陷沼泽，我们要恣意人间。

　　若那些恶困住了你，那往后，便用千万倍的善去救赎。

　　男子被她抱着，心神微缓，哽噎着瓮声说，“可是，你刚才不要我了。”

　　谢泠言一噎，想起她听完之后想静静、转身就走的操作。

　　一本正经，“我没有，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

　　嗯……

　　尿遁……

　　一个你可以永远相信的好战术！

　　江然眼睛红红的吸了下鼻子，才不信她的鬼话。

　　但她没有说不要他。

　　这就够了……

　　紧紧回抱住怀中的娇软，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女子身上的幽幽香味散入鼻尖。

　　他深吸一口，有些害羞的闷声试探：“那阿言，晚上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