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午目光勾人, 语气却极是认真，周意立摸出香烟，他跷着腿, 装傻, “你帮我什么？”

　　她正了神色，叫他名字, “周意立。”

　　周意立点烟，从火光中抬眼。他随手扣下打火机的盖子, 燃烧的火苗从黑漆漆的双目中熄灭, 笑了一声, “别这么严肃，好吗？”

　　程午一板一眼，“我闲着也是闲着, 不介意找点事做。”

　　周意立抽了几张餐巾纸垫在一起，他深深吸烟，沉沉吐出，仍是带笑, “也是，一年的假期确实很闲，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安排下时间, 陪你出去玩几天。或者你有没有想做的事，力所能及之处，我任凭你差遣。”

　　程午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周意立捏着烟，将烟灰抖落在纸巾上, 反问，“我像开玩笑？”

　　程午认准了他有事瞒她，“你说吧，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相反，有我在，周静不会遇到危险。”

　　烟雾在嗓子里旋转，一半吸入肺里，一半从嘴里出去，周意立挑了挑眉。

　　他的确是起过这个念头的，最后又放弃了。

　　若他们单纯仅是朋友关系，他可以付酬劳请她。可她是他的女人，甭管她多厉害多牛逼，男人保护自己女人天经地义，周意立就不想把程午卷进这桩事里了。

　　“你想多了。”他片刻停顿，故意逗她，“程午，假如是杀人放火的事，你帮不帮？”

　　程午看着他，“我学过法律知识，你说呢？”

　　周意立一脸赞叹的样子，“很好，看来你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不愧是专业的。”

　　程午：“……”

　　她主动提起帮忙已是例外，既然他不肯说，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爱好，淡淡的，“太晚了，没事你就回家吧。”

　　周意立暗暗“啧”了声，下逐客令，他这是惹到她了？

　　他掐了烟，裹着纸巾丢进垃圾桶，“生气了？”

　　程午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为什么生气？”

　　周意立倒也不解释，笑着说：“以防万一，我先把你明天晚上的时间预订了，和我一起过。”

　　程午：“明天周静……”

　　周意立打断她，“不管她，大好节日，谅她也不好意思。”

　　程午：“……”

　　没想到这个“以防万一”还真的起了作用。

　　周意立离开程午家没多久，徐延林就打了电话来。

　　此时程午已经到了浴室门口，又折回床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皱了下眉，声音毫无波动，“徐先生。”

　　徐延林开门见山，“小程，明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和你谈点事情。”

　　程午再一次提醒他，“徐先生，我在休假。”

　　电话那头徐延林说：“与工作无关，谈谈你的男朋友。小程，你太单纯了，我担心你被欺负。”

　　程午感到好笑，“谢谢关心，但我想我不会被欺负。”

　　徐延林叹了口气，说：“欺负有很多种意思，我说的是另一种。”

　　程午好奇，“哪一种？”

　　徐延林静了静，“我们见面说吧。”

　　程午说：“明天晚上我已经和他约好了。”

　　这个“他”是谁，徐延林当然清楚，他看着手中的资料，“那就中午。”

　　既然与周意立有关，程午便认为有必要去听听，“好。”

　　挂了电话，徐延林重新把资料看了一遍，最后定格在照片中男人脸上，蹙眉，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大费周章去调查她的男朋友。

　　同样的，周意立正在看球赛，突然想到什么，他抓起手机搜索“中山制药创始人”，第一条就是百度百科人物——

　　徐延林。

　　他越看越精神，有些欣赏这个男人。

　　白手起家，从医者成功转商人，是个角色。

　　这晚周意立没睡几个小时。

　　而对“上班”充满热情的周静太激动了，定了七点的闹钟，早早起床，然后把周意立也叫起来。

　　他一个人住也就算了，清晨随便应付就是。多了个嘴刁的丫头，他还得亲自下厨。

　　倒也简单，炸午餐肉吐司卷，水煮蛋，热牛奶，就解决了。

　　他做了三人份，给程午打电话，叫她下来吃早餐。

　　哪知程午还没起床，她拒绝了他的邀请。

　　兄妹两人用餐，周静玩手机，看到七夕的推送，拍了拍桌子，“哥，今天是情人节诶！”

　　周意立“嗯”了声。

　　“你和姐姐有约会吗？”

　　“这事还用问？”

　　“那我勉为其难把她让给你啦，明天再找她教我防身。”

　　周意立对她说，“管好嘴，明白么？”

　　周静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明白，明白。”

　　吃过饭，周意立载周静去公司，车上，他不厌其烦嘱咐她。

　　周静听得耳朵起茧子，“哥，开学了我要报一个驾校。”

　　周意立说：“嗯，拿到驾照我给你买辆车。”

　　“……”

　　周静腹诽，怎么听不懂言外之意呢？

　　她说：“我自己会开车就不用总是在车上被你教育了。”

　　周意立被嫌弃，说：“行啊，不要车就算了，还省一笔钱。”

　　“……”周静，“我才没有说不要车好吗？！”

　　周意立笑出声。

　　到公司时间尚早，整栋大楼都静悄悄的。

　　周静去了财务部办公室，一个人也未到，她开了灯，抱着桌上的一缸绿萝去换水，碰到做清洁的阿姨，还笑着打招呼问了个早。

　　过了一会儿，才有同事陆陆续续打卡上班。

　　九点钟，瞿红破天荒没有准时进入办公室，周静见是个机会，故意问对面的同事，“瞿姐请假了吗？怎么还没到啊？”

　　同事也觉得奇怪，“应该不会吧，瞿姐还从来都没有请过假，也从来不迟到，这还是第一次到了时间点不见她人，真是活久见系列。”

　　周静露出很吃惊的样子，“她这么爱岗敬业？”

　　“就是啊，我们大家都很佩服她。”同事主动讲，“你不知道，瞿姐住在机场那边的郊区，她每天早晨六点就要从家里出发，夏天还好，冬天谁能起那么早？但瞿姐愣是坚持下来了。”

　　周静装出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啊？”

　　同事说：“当然是真的，这事周总都知道。”

　　周静说：“向瞿姐献上我的膝盖……诶，瞿姐早上好。”

　　瞿红来了。

　　她应该跑了一段路，脸庞很红，额头鼻尖有汗。

　　她放下挎包，笑着回周静，“早上好。”

　　对面的同事说：“瞿姐，我正和周小姐说你今天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迟到，怎么回事啊？”

　　“这是作为员工的本职，应当的。”瞿红笑容不改，“我前面的那班地铁在红路站不出站，耽搁了几分钟。”

　　“为啥不……噢，已经有新闻报道出来了，这也太缺德了，当地铁是她家开的啊……”

　　周静主动问瞿红，“瞿姐，今天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呀？”

　　瞿红抽了张纸巾擦脸，同时电脑开机，“等两分钟我告诉你。”

　　周静假装乖巧，“好呀。”

　　财务部的人都暗暗想：周公主很讨人喜欢嘛，还以为很难伺候呢。

　　瞿红给周静分配的工作量不多，周静乐得轻松。到了中午，她转头，“瞿姐，你中午在哪吃饭啊？带上我呗。”

　　瞿红说：“我就在楼下的711吃快餐，饭菜一般，你还是跟着周总或者冯总去吃餐厅好些。”

　　周静说：“冯博哥去工地了，今天我哥要过节，他出去给女朋友买礼物了。我不挑食的，什么都能吃。”

　　话到这份上，瞿红说，“走吧。”她随口问，“周总交女朋友了？”

　　周静点点头，“是啊……”

　　周静忙着与瞿红套近乎，而周意立真的去买礼物了，先到专柜买了一整套口红，又去了珠宝店。

　　不巧碰上于容。

　　于容随时都挂着笑，“听说你和家里摊牌了。”

　　周意立说：“消息属实。”

　　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保镖而已，就算年薪再高都高不过百万，何必为了她放弃我这么大块肥肉呢。”

　　周意立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调查她？”

　　于容心脏“咯噔”一下，跟他打太极，“怎么能叫调查呢？就是稍微打听了一下。”

　　周意立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两秒，嗤笑了声，“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肥肉，嫌腻。”

　　于容：“……”

　　周意立不再理会她，想象着程午，为她挑选适合的项链。

　　于容凑过来，“需不需要我以女人的眼光为你出谋划策？”

　　周意立：“不需要，她与你截然不同。”

　　于容：“那不一定，至少我们选男人的眼光就出奇的一致。”

　　周意立：“……”

　　同一时间，程午上了徐延林的车。司机开车，她坐了副驾驶。

　　目的地是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闹中取静的地理位置，侍应生替他们准备好食物才依次退出去。

　　厢房里摆插着荷花，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

　　程午直视他，“你要谈谈我的男朋友，谈什么？”

　　徐延林自顾自夹了一块和牛，“不饿吗？先吃。”

　　程午只好拿起筷子。

　　两人很沉默，静得连一点咀嚼声都不发出，像是对食物的敬重。

　　大约一刻钟，程午吃好了，她等到徐延林擦了嘴，再次开口，“现在可以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