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上大学之后，褚墨只会在周末的时候回家住，今年暑假也是借着学校公寓离公司近的由头和同宿舍的朋友一起留校，为的就是尽可能减少和父亲的接触，准确来说是“继父”。

　　她是重组家庭，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亲生父亲，是赵雪菲一边工作一边将她养大。不过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楮墨四岁生日的时候，赵雪菲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段婚姻，并和他有了一个儿子——褚明航。

　　楮思齐除了长得凶了点儿，脾气爆了点儿之外也算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一直以来也把楮墨视若己出，褚明航有的东西她只会多不会少。

　　或许是因为缺少了一层血缘的纽带，看着一家其乐融融，楮墨总是觉得自己是外人，年龄越大，越排斥回家，然而王宽的突然造访显然打破了她原有的计划。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褚墨也不敢停留，拎着包直接走到了第三栋居民楼。站在斑驳锈迹的防盗门前，楮墨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按响门铃。

　　没多久玄关就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她的母亲，“墨墨回来啦！快进屋坐，饭菜都做好了，王经理正和你爸在屋里喝酒呢。”

　　“他还没升到经理呢。”褚墨换上拖鞋小声抱怨道，褚明航今天也不在家，没人帮忙活跃气氛，她已经能料想到餐桌上尴尬的情形了。

　　“怎么，难道是和王经理的关系不好吗？工作上受气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赵雪菲一眼就瞧出了楮墨的不情愿。

　　楮墨鼓足精神朝她笑了笑，“没事，只是工作太累了。”

　　母亲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年，楮墨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听楮墨说工作累，赵雪菲便又唠叨了几句，让她多注意身体，不要熬夜云云，每次回家都是这几句，楮墨也习惯了，应和几句后就跟着她来到了客厅。

　　微醺的王宽正和楮思齐谈天说地，见楮墨过来，王宽立刻满脸堆笑地招呼楮墨过去。

　　“王组长好。”楮墨找了一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打过招呼后就没再说话。

　　倒是王宽自来熟地同楮思齐谈起了楮墨在公司的情况，说她工作努力认真，又是高材生，如果毕业后能在锦意工作，不出一年就可以升迁之类的话。

　　酒过三巡，王宽也大胆起来，抓着一个酒杯摇摇晃晃地朝楮墨走过去，“小墨，迎新会的时候你就没喝多少，这次给组长一个面子，干了这杯！”

　　“我...”酒味扑鼻而来，楮墨刚想逃，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身前，抓住了王宽的手腕，取下那杯酒，一饮而尽。

　　“女孩子家家喝什么酒，王经理，这杯我替墨墨干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宽就算有再多坏心思，也不敢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施展，只好笑着打哈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楮老哥就是豪气，我也干了！”

　　一瓶白酒见了底，楮思齐招呼赵雪菲再打开一瓶，同时又给楮墨使了个眼色，“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工作，先回房休息吧。”

　　早就想走的楮墨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座位，“嗯，我先去睡了，王组长再见。”

　　31

　　房间还是上周离开时那样，楮墨甩开拖鞋一头扎进床上，抱着枕头冷静几分钟后才缓缓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叶月报个平安。

　　“奇怪...只是回家住而已，为什么还要特地给组长报平安？”楮墨对着空无一物的消息栏喃喃自语，明明她都没给自己发消息。

　　眼看着手机界面渐渐黯下，楮墨又像是跟谁赌气一样，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充电，从衣柜里挑了件换洗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王宽已经走了，赵雪菲似乎进来过一次，在桌子上放了一盘水果，果盘边还粘着一张“早点休息”的便利贴。

　　楮墨心里暖烘烘的，随手捏了一瓣哈密瓜放入口中，边嚼边打开了微信界面。和叶月的对话框依旧空无一物，然而一向死气沉沉的公司总群却直接炸开了，还有几条@自己，让她出来解释解释究竟发生什么事的。

　　楮墨眉头紧锁，又吃了一块哈密瓜。

　　楼刚爬了四分之一，她就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看到消息群里义愤填膺的声讨者们，楮墨又气又笑，自己的眼光有这么差吗？竟然能看得上王宽那个脑满肥肠的小组长，还是有妇之夫。

　　【人资部组长叶月】：你们脑子有坑吗？王宽的人品公司上下有谁不知道？不去追究他因公徇私，倒在这儿挑受害者的刺了？

　　一条新消息跳入眼帘，头像是一个穿着鲨鱼头套的橘猫的卡通图，很可爱，光看头像楮墨就知道是谁。

　　叶月又发了几条，其余的部门经理也出来控场，吃瓜群众这才消停。

　　楮墨将叶月发的话来回读了几遍，尤其是最后一句傲娇无比的“哼！垃圾”，联想到发这句话时叶月的表情，楮墨竟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重新点进和叶月的聊天界面，记录仍停留在下午。

　　“是不是该谢谢组长啊？”楮墨抱着手机小声说。

　　叮咚——

　　一条新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在吗？”

　　老掉牙的开场白，楮墨在心里默默吐槽。

　　可还是开心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心中默数三个数，留足了时间间隔才回复。

　　“嗯，在家。”

　　【小组长】：真巧，我也在家！不过是在我姐家，现在正要回去。

　　秒回，一看就知道一直在等自己的回复。

　　【小组长】：哈哈，回复的这么快是不是显得我不太稳重啊？下次故意等几秒之后再恢复好了(//害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刚好戳中了楮墨的小心思，立刻别扭地转移话题。“咳，组长这么晚还不回家，不累吗？”

　　【小组长】：多亏了下午那杯冰美式，我现在可是精神得不得了，回家也是躺在床上干瞪眼，还不如在外面逛逛【猫猫叹气】。

　　【小组长】：说不定还能顺路去你们家看看呢！开玩笑的。

　　楮墨也半开玩笑似的回了句“那我等你过来啊”，还与她共享了位置信息。

　　点开位置共享界面，最上面一行同时出现了两个头像，一个是叼着竹叶的Q版熊猫，一个是穿着鲨鱼头套的橘猫。楮墨将地图缩小再缩小，直到两个头像出现在同一界面，仿佛这样就能将二人的距离缩短一样。

　　刹那间，橘猫的头像似乎动了一下。

　　开始楮墨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过了几分钟后，橘猫的头像明显移动了一段距离，每移动一次，距离就更近一些。

　　楮墨猛地坐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像火花一样，在胸腔中燃烧跳跃，她跳下床，拉开窗帘，赤脚在窗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