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余朝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看到许佳夕走, Kevin急了，对着许佳夕的背影喊道，“你们不适合的。就像海O澜之家跟阿O玛尼, 放到一起永远也不相配！”

　　许佳夕连个侧脸都没有给他, 这次真的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河边风有点大, 他拉上外套拉链，戴上外套的帽子，走了一段路依然没有感觉到多少暖意，那寒冷就像是从身体里渗出的一样, 衣服毫无作用。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许佳夕停住，猛地回头。

　　原来是一男一女在护栏边吵架。许佳夕失笑, 还以为是Kevin追上来骂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都可以往自己身上联想。

　　那两个人拉拉扯扯, 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男的喊：“你凭什么偷看我手机！你把手机还我！”

　　女的抱着手机一边拼命躲，一边大声嚎：“你个渣男！我为什么不能看你手机！不看不知道，原来你对每个人都是这般，我才是你女朋友啊！你为什么还跟其他女人勾搭！”

　　女的一个激动, 手机没抓牢，“咕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江里了。

　　两人都定住了。女的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男的狠狠刮了女的一眼，走了。

　　许佳夕看着手机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愣愣出神。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有时候很成熟, 有时候又像个孩子，还会对你撒娇……”

　　Kevin的话在耳边响起。

　　原来你对每个人都是这般……许佳夕自嘲地笑笑，对余朝那点不明不白的心思，好像也跟着那部手机沉入了水底。

　　余朝回来本市那天是冬至。G省很多地方都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 所以一下飞机随手发了个朋友圈他就先回了老宅。

　　家里老宅前院被改造成了粤家绣博物馆，平时参观的人不多，基本上是门可罗雀。

　　后院是住人的地方，是余朝从小长大的家。现在他搬出去了，虽然时不时会回来看看，但都不会过夜。他妈也只有大节大日回来看看，所以一年到头家里只有一个小舅，一个保姆，和一个护工。

　　这一带的房子都是古色古香的西关大屋，人们白天只上一道趟栊门，就是那种一个大木框，中间横架着十几根圆木的门。那些木看似古老，实则非常结实，余朝从小便在这些木架上爬上爬下，从没见它断过。

　　停好车还没进屋，香姨已经透过趟栊门看到了他，马上端来一碗汤圆。

　　“小少爷回来啦！先吃碗汤圆。”

　　余朝闻言，看向小舅的房间，用眼神问香姨：“我妈回来了？”

　　平时香姨都叫他“小鱼仔”，如果叫“小少爷”，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妈回来了。

　　果然香姨点点头，低声道：“小姐在里面陪少爷说话。”

　　今天这么巧！

　　以往都是他前脚走，他妈后脚到，或者他妈前脚走，他后脚到，两母子之间没有一点默契，难得遇见。

　　“你也进去看看吧。”

　　余朝点点头，放下碗，走向一道不锈钢门前。

　　“扣扣！”整间老宅的房门都是陈年老木门，唯有这道房门是全不锈钢的，跟整间老宅的风格格格不入。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

　　余朝把拇指放到门上的指纹锁上，指纹识别成功，房门打开。

　　推开门，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床，没有别的家具。一个女人站在窗前，端着一个碗。她盘着简单的发髻，穿着米白色绑带长大衣，酒红色细高跟鞋，看起来纤细而高贵。

　　“妈。”余朝低头对着女人叫了一声。

　　余悦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神情淡漠的脸。没有看余朝，只是点点头，说：“回来了。”

　　她这一侧身，原先在她身前的轮椅便现了身，上面坐着一名男子，看不出什么年纪，只觉得长得十分清秀，然而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呆滞地看着窗外。

　　“回来了。”余朝走近，对着轮椅上的男子轻轻叫了一声：“小舅。”

　　那个男子似是认出了这把声音，回过头看他，连带着手上的手铐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小舅今天乖不乖？”余朝蹲下来，摸摸男子的头。男子好像听懂了，看着他笑了笑。

　　“我来喂吧。”余朝接过他妈手上的碗，舀起一颗汤圆，放到男子嘴边，“小舅，啊，张嘴，来吃一口你最喜欢吃的芝麻汤圆。”

　　男子看到余朝张嘴，他也跟着张嘴。

　　“乖了。慢慢嚼。”余朝做出咀嚼的动作，男子也跟着他做。

　　“我刚才已经喂他吃了几个，不要给他吃太多。”余悦开口。

　　余朝便把碗放到一边，男子见他把汤圆拿走，有点不太高兴，咂巴着嘴巴，意思还要再吃，余朝拍拍他的手，哄道：“小舅，马上吃饭了，汤圆不能吃太多哦。”

　　又给他喂了一口水，帮他擦干净嘴角的芝麻，才站起身。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下叩门声，然后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一张小桌子走了进来。

　　“龙哥。”余朝同他打招呼。

　　那个男人对他点点头，径直走过来，把小桌子放到地上。桌面上放着一碟撕碎的鸡肉，一碟切得细碎的各种蔬菜，一小碗汤和米饭。

　　轮椅上的小舅见到他好像很开心，一直在喊：“龙～龙～龙～“

　　龙哥摸摸他的头，拿起勺子，小舅乖乖地张嘴，等他喂饭。

　　“龙哥，辛苦你了。”

　　龙哥专心喂完一口饭，才对余朝和他妈说：“小姐，小少爷，你们出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

　　余朝和妈妈走出房间。两母子太久没见面，也从来不亲密，一如既往地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走到饭桌前，坐下等开饭。

　　香姨手脚麻利，快速摆好饭菜，招呼开吃。

　　“吃个鸡腿。”香姨跟往常一样把鸡腿夹给余朝。

　　余朝笑着接过，直接用手拿起来吃了。

　　香姨看着余朝，笑得很开心，又给他夹了一个，“还有一个，多吃点。”

　　余朝鼓着油腻腻的嘴巴，“嗯嗯”地点头。

　　不是他喜欢吃鸡腿，而是他不喜欢吃香姨炒的菜。香姨是他们家远房亲戚，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来家里帮忙了，她煲的汤不错，但是她炒的菜一直不合余朝口味，唯有这无油无盐的白切鸡还算合胃口。

　　还是许佳夕炒的菜最好吃了。蓦地想起许佳夕，余朝才发现，他们已经三天没联系过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今天冬至他有没有吃汤圆？还是他喜欢吃饺子？馄饨？警局会请他吃汤圆吗？许佳夕的家不在本市，有没有人陪他过节？不对，他不是还有那个高远昕吗......

　　胡思乱想一通，思绪越扯越远，口中的鸡腿都有点食之无味。

　　“小少爷！”

　　“？”

　　“小少爷你在想什么呢？”香姨给他盛了一碗汤。

　　“没什么。谢谢香姨。”余朝抽过几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油，端起汤一饮而尽。

　　“对了，上次我送过去的药材你朋友拿来煲汤了吗？有效果吗？”

　　一直在无声吃饭的余悦闻言抬起头。

　　余朝赶紧给香姨夹了一箸菜，打哈哈道：“挺好的，香姨你吃块鱿鱼，这个好吃。”

　　“我刚吃了。你朋友吃完了没有？你今天再拿一些回去给他，人家对你好，我们得好好回报啊。”

　　“对你好的人是该好好回报。”余悦突然开口。

　　“对啊。我就说嘛。”

　　余悦点点头，对香姨说：“香姐，帮我盛碗汤吧。”

　　“好的，小姐。”

　　余朝手上拿着鸡腿，很认真地在啃，眼睛盯着面前那碟鱿鱼，不敢看他妈。

　　余悦给他夹了一块，“想吃就吃吧。你减肥吗？”

　　“......”余朝看着碗里的鱿鱼，很想说他不是想吃鱿鱼。

　　“吃啊。”

　　“唔唔。”余朝大口啃鸡肉，腮帮子鼓鼓的，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余悦又给他夹了一块鸡肉，看着他三两下就把两只鸡腿吃完，又一口解决了她给他夹的，还意犹未尽地拿起碟里的鸡翅根啃起来。

　　“你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

　　余悦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看着余朝的眼神带着些慈爱的感觉，“小时候你总要吃4只鸡腿，现在你还是要吃4只鸡腿。”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鸡翅根。

　　“以前你舅舅哄你，说鸡脚上的腿叫'踏地腿'，翅膀上的叫'飞天腿'。吃了飞天腿就能到处飞，到处玩，他本意是想哄你吃飞天腿，他就能吃踏地腿。”

　　余悦想起了以前小小的余朝和小大人模样的弟弟，一大一小，排排坐吃饭的画面，眼里写满了怀念，“谁知道你说'好啊好啊，那我都吃了就能又飞天，又踏地了，我就是超人'。从此以后把4个鸡腿都包圆了，一个都没留给你舅舅，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哈哈。”

　　“妈......”余朝好久没有见过他妈笑，竟然有点感慨。小时候的事，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他都快要不记得了。

　　“朝朝……”余悦眼里闪过泪光，但是她向来强硬，从不允许自己落泪。有些东西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也没有那么难忍。

　　余朝眼眶突然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