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虚若有所思, 浅笑一声，道：“很喜欢那个奖励？”

　　莫枝枝扬起一个笑脸，“大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殷子虚看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 笑容还是轻快的，眼底干干净净的盛着欢喜，不像是想起来的样子，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失望, 一时间五味杂陈，连自己也闹不清楚到底是希望怎样了。

　　“大师兄？”莫枝枝挥手在殷子虚眼前晃了晃，殷子虚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望着她，作势要捏她的脸, 说：“不然以枝枝的性格，怕是不会对比赛如此积极？”

　　莫枝枝躲了开来, 对着他皱皱鼻子，“这话说得好像我很懒一样，我生气了！”

　　话还没说完, 她就已经把自己逗笑了, 眉眼弯弯的样子映在殷子虚眼里，只觉得分外耀眼。

　　“咳咳！”一旁周岚的咳嗽声将二人对视打断。

　　“白兄, 你说我们这么大两个人在这儿，为何会被子虚忽视？”周岚揽过一旁白晓笙的肩膀, 捂着嘴小声说。

　　白晓笙也忍俊不禁，配合着假装说：“那定然是子虚兄眼前有十分珍视之人, 要重于我等。”

　　“对对对, 那个词怎么说, 见色忘友对吧？”周岚讲得眉飞色舞, 直到一把剑穿空而过，一缕发丝飘飘荡荡地从他头上落下。

　　“周岚，慎言。”殷子虚话讲得冷淡，耳根却一片通红，莫枝枝倒是弯弯唇角，姿态大方的朝二人点点头。

　　比赛是没办法参加了，但是去现场观摩观摩还是可以的，莫枝枝一路上兴致勃勃，时不时和两个小孩吵两句，殷子虚就笑着看他们。

　　莫枝枝来修真界说来也有一段时日了，真的参与这种大场面还是头一回，前几次初选时也就是各有各的擂台，又是简单的比武，和这种真人修真版大逃杀可没得比。

　　莫枝枝坐在主位上，远远看着参赛的各宗弟子，人都小得像蚂蚁一样，她看什么都挺新鲜，台下却有人不乐意了。

　　先是小声讨论，然后有一个弟子站了出来，愤然道：“殷道友，您天赋卓绝，修为高深，坐在主位便也罢了，大家都心服口服。可是这么一个小丫头，凭什么也坐在那里？”

　　“就是在场弟子都是各宗天才，论心性，论天赋，论修为，她有哪点及得上各位？”

　　“殷师兄心疼自家相好，也不能这样吧？”

　　莫枝枝歪头吃着果子，好不无辜，怎么说到她身上了？

　　殷子虚皱眉，有些怒意，碍于这些弟子不知原委，也只得耐下性子解释：“历年大比，都是为了培养修真界的后备力量，参赛者除了年龄限制，还需得修为在元婴以下。”

　　话一出口，弟子们更加群情激愤。

　　“师兄莫不是在说这丫头还是个元婴修士？”

　　“道友还不如直说这位姑娘的美貌令人倾倒比较可信！”

　　“胡扯，历来修士踏上仙途，筑基十年，金丹二十年，二十内修得金丹已是天纵之才！至于元婴境界，哪个不是百岁老怪！你说这丫头是元婴修士，将我等置于何地？”

　　殷子虚眉皱得更紧了，眼里多了一丝烦躁，不欲多谈。

　　“我亦不过二十。”

　　言下之意，二十岁的元婴并非天方夜谭。

　　“何况修为高低，一试便知，如何造假？”

　　他又淡淡道，并未将他们的质疑放在心上，就抬手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众人见状，便也知道他定然是有把握，心里惴惴，偃旗息鼓，先前说的那几个也退回人群，脸上流露出几分恍然。

　　殷子虚正打算继续宣读比赛流程，人群中又传来一道声音。

　　“各位这就信了？谁不知道元婴是修道的分水岭，元婴之下皆是凡人，元婴修士有什么手段咱们谁也不知道不是？”

　　“对呀，要是有人提出试她修为，殷师兄在暗中出手，我们又发现不了！”

　　“小爷看殷道友对这姑娘长得极美，殷道友出手帮她也是人之常情。”

　　“呵，果然有副好相貌就是不一样，这有个高枝儿攀上了，过元婴期不是迟早的事！”

　　众人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群情激愤的场景让殷子虚有一瞬间的恍惚。毫无根据的猜想，看似荒谬的挑拨，便足以让自诩正义的人们肆无忌惮，多像啊。

　　他转过头，刚好莫枝枝也看了过来，女孩投过来的目光清澈又干净，充满了信任，可以看到她在尽力表现得成熟冷静，但撇下来的嘴角和眼神里透露出的一丝无措还是无法掩盖。

　　殷子虚回过神来，冷声道：“恶语相向，言之凿凿，可有半点根据？修道是需要天赋和机缘，但若道心不坚，心性不定，也难证大道。”

　　人群离的声音渐渐熄了，也有不服气的，被相熟的弟子拉开，只是众人虽偃旗息鼓，也很难说是真的意识到不对还是因为殷子虚背后代表的剑宗。

　　莫枝枝看到众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平静了下来，“大师兄不要说了。修为这种一目了然的事，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着她眼神扫视了一圈，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有谁想试的？”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声音说，“那我们怎么知道殷师兄是否出手？”

　　莫枝枝笑了，清浅温柔，好似她说出口的只是吃饭喝水般平淡的话，“很简单，我表现出来的修为超过大师兄的话，就没人会说试大师兄在帮我了吧。”

　　话音一落，一片寂静，众人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才炸开锅。

　　“不可能！殷子虚已经是个怪物了，你怎么可能超过他！”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小姑娘，你别是突破元婴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吧！”

　　没人相信莫枝枝的修为能超过殷子虚，就连刚才还老神在在地看热闹的评委们，也就是各大宗门的长老，这时候也惊讶得站了起来。

　　“小姑娘，子虚道友十四突破元婴，十六元婴中期，十八元婴后期，如今更是元婴巅峰，离化神也只是半步之遥，老夫观他周身气势内敛，不日便可引来天劫，成为整个中土最年轻的化神期啊。”

　　一位长老摸着胡子说。

　　“对呀，枝枝小师妹，你年仅二十，突破元婴已是天纵英才，何必和子虚兄这种怪物相比呢？要知道金丹之上再无越级挑战，一个小境界也是天地之隔。”

　　和殷子虚关系不错的周岚嬉皮笑脸的提醒。莫枝枝这个小丫头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也是子虚放到心尖上疼的人，总不能让她真的下不来台。

　　“哈哈，好啊，好啊！早就看殷子虚那个臭小子不顺眼了，从小就板着脸像个小木头，枝枝丫头你超过他也好，抢了他这个第一人的名头，看他还冷静自持得下来不！”

　　这是一位年轻貌美的长老，唯恐天下不乱，看样子对殷子虚颇有微词。

　　“老夫曾听白晓笙那小子说你之前还是金丹期，这是直接垮了三个小境界，到元婴巅峰了？”另一位长老慈眉善目，问道。

　　“不。”莫枝枝摇摇头否认道。

　　她眼里飞快划过一丝狡黠，神采飞扬，从殷子虚的角度看过去，半张脸都沉在光里，连发丝都美得精心动魄。

　　“所以枝枝现在是什么境界？”

　　殷子虚很是配合，耐心的问道，眼神温柔到不可思议，看得一众几乎看着他长大的长老们心中感叹，他们的年轻一代第一人，这次怕是真的栽了。

　　白晓笙腹诽，子虚这回是栽狠了，第一人的名号眼见就要拱手让人喽。

　　莫枝枝钓足了胃口才打算开口，表面上端庄自持，心里激动又紧张。她心想穿越这么久可算是要迎来高光时刻了，一定要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谦逊而不失霸气。

　　她挺起胸膛，冷冷的道：“不高，也就是半步渡劫期，还差一个天劫，就可飞升散仙了。”

　　“噗——”一个年轻小弟子笑出了声，接着迎来了全场人的注视，他不知所措，“她说她渡劫期欸，这不好笑吗？”

　　全场人眼神这才聚焦起来，转头看向莫枝枝，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半步渡劫期，那何止是年轻一代第一人，说是当时第一人也不为过了！散仙之下，无人能敌，可散仙又何其稀有，能引来飞升劫的修士也千年未出了，更遑论是散仙！

　　这个看似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小丫头，说的话要是真的，那整个修真界的局面、不，人魔两界的局面都要全盘推翻重来！

　　两界交战，中坚力量十分重要，这也是修真界定期举行大比的原因，目的就是选出那些有天分的弟子，短时间内集中资源培养，才能尽快为人界补充力量。

　　双拳难敌四手，但这对渡劫期修士不适用，因为那是完全的武力压制！

　　如果要是多了一个半步渡劫期，不，就算仅仅只是渡劫期，也能起码在这一个百年的人魔大战里保全人族的领土，说不定还可以期望一下彻底消灭魔族！

　　没有人怀疑莫枝枝说得的是真是假，谁会说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言呢，既然她敢说，肯定至少是有匹敌渡劫期的战力的。

　　胡长老这么想着，克制住因激动而产生的颤抖，他不能就这么相信，巨大的希望落空，那迎来的将是绝望，若是弄错了，这个小姑娘怕是就毁了。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挥手制止开始沸腾的人群，开口问道：

　　“莫道友，您可知您的话对人族意味着什么？”

　　莫枝枝听着他微抖的声线，会心一笑，抬起右手，两指并起，摇摇向天空一划。

　　霎时，剑气如虹，贯绝长空，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在场的所有生物，明知这不是冲他们来的，也克制不住生出绝望来。

　　“破碎虚空，是渡劫期才能做到的吧。如此，可否证明我的修为？”

　　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叹息出现在天地间，没有人回应。

　　所有人都失神地望向天空一角，那里出现了一个虚空破碎后的小空间，片刻后消退，残存的空间乱流和剑气乱卷，令人望而生畏。

　　灭世，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词，甚至不是天道的降罪，而是来自世界本身的恶意……

　　亦或者，神想灭世。

　　至高无上的唯一真神，向这偶然的造物投来恶意一瞥。只是片刻无聊的任性，于世界却是毫无疑问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