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闷不乐地用手指戳着屏幕的键盘，像个焉了吧唧的小白菜，开始给他倒苦水。

　　【我其实之前参加过这部剧的剧本修改】

　　【但是我那时候签的合同，好像是没有署名权的】

　　【所以这部剧的编剧和参与人员里都没有我】

　　她想了想，又给他发，【反正你有空好好看下这部剧】

　　【然后跟我说说感想】

　　【最好给我写个五千字以上的影评，要像写拉片作业一样——】

　　她渐渐把自己也说通了，安慰自己就当是吃了一个教训，不如从里面总结一下经验，回头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她还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看，关北泽就给她回复了。

　　【合同存了么】

　　闻千喃愣了愣，【应该存了】

　　她打开电脑翻了一下，还真找到了。

　　她拖进聊天框给他发了过去，自己也点开看了一下，合同上的确是这么写的。

　　她没忍住吐槽自己，【我那时候好傻哦。】

　　过了会儿，关北泽给她回复，【嗯】

　　“……”

　　闻千喃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到他又跟了一句，【不傻】

　　她眨了眨眼，看到他接着发来两条。

　　【先考试】

　　【考完再一起看】

　　-

　　又在图书馆泡了几天，闻千喃考完了大学本科阶段的最后两场闭卷考试。

　　考完的当天，闻千风就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南都。

　　今年湘乡天气格外冷，再加上闻衍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他们没打算回老家过年。闻千喃本来的计划是考完立刻就回家，但这会儿又有点犹豫。

　　她含糊说自己还要帮导师做个项目，可能要迟一周。闻千风只是说了她几句，也没太怀疑。

　　挂了闻千风的电话之后，她又给闻衍打了电话。

　　在家里，一向是闻千风管她更严。她想先从闻衍这儿入手，交代一下自己和关北泽在一起了的事情。

　　闻衍接了电话，一如既往的温和，问了她近况之后，就开始安静地听她说。

　　闻千喃只是说关北泽回国了，还来了B影，他就猜到了大概。

　　闻衍嗓音带笑，“你们两个小朋友，还是走到一起了？”

　　闻千喃舔了下唇，还是承认了，“嗯。”

　　她又小声问了句，“爸你不会反对的吧。”

　　闻衍温和道，“我没什么好反对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他说，“爸爸只能作为过来人，给你一点建议。”

　　闻千喃不吭声了，握着手机，提着心安静地听。

　　“他家里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闻衍语气和缓，“但是他现在应该是生活在重组家庭吧。”

　　闻千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他轻声打断了。

　　“小千，我知道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爸爸还是要说，”他缓慢道，“一个人的家庭环境，多少是会对他的性格有影响的。”

　　“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闻衍说，“有些事情不要太急，也不要太想当然。多点时间让你们彼此都更多了解一下对方，再做决定。”

　　闻千喃攥了下掌心，嗓音有些干巴巴的，“可是，爸你以前不也挺喜欢他的嘛。”

　　“他是个好孩子，我也没有讨厌他。”闻衍笑了笑，停顿了下，“但是这孩子性格比较沉，什么事都爱自己担着，你要想想，如果你们要一起过一辈子，你能不能接受这种情况，你又要怎么和他相处。”

　　“……”

　　“他和你性格正好相反，”闻衍说，“爸爸也很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这样。”

　　“如果是的话，”他语气温和，“刚刚爸爸说的，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闻千喃抿了下唇，语调不自觉地难过了些，“知道了。”

　　“我有跟他说过这个的，”她小声辩解，“他也在改了，他是认真和我在一起的。”

　　“就像你刚刚说的，”她小声说，“他一直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就算要改变，也要给他一点时间改变吧。”

　　“你给他一点时间嘛，”闻千喃轻眨眼，眼眶不自觉地有些泛红了，“也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可以相处的很好的。”

　　闻衍平和应着，“好。”

　　他听出她语调的变化，顿了顿，又温和添上，“他过年会在这边吗？要不要请他来南都一起过年？”

　　闻千喃呆了一下，握紧电话，语气都有点小心翼翼，带着不敢置信，“可以吗？”

　　闻衍笑了笑，“当然可以。”

　　“我和千哥也好久没见他了，”他说，“正好聚一聚。”

　　听到闻千风的名字，闻千喃瞬间怂了，犹豫了几秒，含糊道，“那我一会儿问一下他。”

　　感觉这大概也算一种认可，虽然没有完全敲定，闻千喃心情也好了起来，又和闻衍聊了一些最近的事情。

　　挂完电话后，她主动给关北泽发了信息，约他晚上出去玩。

　　却在打开微信的时候，看到好友申请中冒了一个新的小红点，备注自己是于庆的助理。

　　闻千喃点了通过，对方没太多废话，直接问她现在有没有空，想和她聊剧本版权的事情。

　　距离版权的纠纷过去这么久，闻千喃也没闹事，只在前几天和关北泽提过。

　　她眨了眨眼，心里有了个不太切实的猜测，和这个助理约在了B影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的人比较多，她也常来，虽然一个人赴约，她也没太害怕。

　　大约半小时后，助理出现在咖啡馆，戴着口罩，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和她开始谈版权的事情。

　　闻千喃听了个大概，意思是当初的合同是不具法律效益的，要重新和她签订合约。

　　于庆同意在正式编剧上署她的名字，也会把已经播出的十集做替换，之后的宣发都会有她的名字。赔偿金也按照原本合同的60%进行折算，七个工作日内打到她的卡上。

　　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她不要提最开始合同违约的事情，也不要在网上对相关话题进行回复。

　　如果有人问起，剧组会把之前的名单当做宣传人员的失误，再公开进行道歉。

　　助理讲了不少，口干舌燥，终于脱下口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件事确实是于导做的不对，但是毕竟于导在界内的威望立在那，你也体谅一下，别让他下不来台。”

　　“你也是新人，刚入行就闹出版权的事情，”他说，“以后也比较难继续走，你自己也权衡一下。”

　　闻千喃低头翻着合同，也没太看进去，没忍住问，“那为什么是今天来跟我说。”

　　“这我也不清楚，”助理耸耸肩，“反正我只是按于导交代的来办事，你看看我刚刚说的你同不同意吧，同意就签个字。”

　　“这赔偿金也不少了，”他手指点了点合同，“还把你写在正式编剧的名单里，名利双收，你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闻千喃看了会儿，实在看不进去，推回给他，“我也不缺钱。”

　　“……”

　　“名声的话，”她低头想了想，语气认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争取自己的署名权，会对自己以后的发展有不好的影响？”

　　助理皮笑肉不笑，“小姑娘，这圈子一半混的是人情，你不给人留脸面，将来谁给你留？”

　　闻千喃抬头看着他，“我没有不想给他留脸面。”

　　“我只是觉得，如果于庆导演真的觉得自己不对，就应该亲自来道歉。”她缓慢说，“自己的错误自己承担，这个道理小朋友都懂的吧。”

　　“我可以不要赔偿金，也不会闹事，只要把名字署上就行了。”她杏眼澄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但是我要看到他的态度。”

　　助理唇抿成线，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他还是把那份合同留了下来。

　　他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你要是想好，签了字通知我一声，我来拿。”

　　闻千喃没有接，有模有样地学他的话，“要是于导愿意道歉，就通知我一声，我一般都有空。”

　　“……”

　　助理微扯唇，忍不住看她一眼，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外表可可爱爱的，怼起人来这么带刺，脾气也倔。

　　和他耗了这么会儿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闻千喃出了咖啡馆，外面已经开始下雪，像是鹅绒，落在外套上也并不会融化。

　　她眼睫上都落了几片雪花，用手拂去后，开始低头看手机。

　　关北泽半小时前给她回复，说自己还在参加活动，要很晚才能回来。

　　她微眨眼，问他在哪。

　　过了片刻，关北泽给她发了个地址，是一个会展厅，离这大概一公里远。

　　他同时也给她发：

　　【别过来】

　　【太冷了】

　　【我晚上回去，有时间再来找你】

　　闻千喃搓着掌心，乖乖地回了个“好”。

　　然后在手机上点开那个地址，打了一辆到会展厅附近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