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说：“耶和华，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耶和华对黑烟中包裹的神识道：“已经太久了，分胜负吧。”

　　黑烟散开又聚拢，变换了又一种形状，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负：“你以为你的天使战胜了我的使魔，我就必然会败给你么？”

　　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黑烟扭动了一下转向路西菲尔，声色中微有疑惑：“你就是路西菲尔……难怪你可以战胜萨路西斯，如此美丽而强大的灵核，已经非常接近于神了。我真想知道耶和华到底是怎么创造你的？”

　　似乎想要探究什么，黑烟便向前靠近了一些，烟雾的末端似有若无地摩挲着路西菲尔的脸。

　　浓重的黑暗气息风扑面而来，被黑烟触碰的皮肤甚至微微发麻，黑暗神毫不掩饰的窥探让路西菲尔感到了彼此力量上的差距，但他不为所惧，同样试图窥测对方。

　　黑暗神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他畏惧知难而退，然而对方是神又如何？力量强大又如何？

　　始终是他的敌人。

　　“不愧被誉为完美的造物，这一点我心悦诚服。不过既然你让我失去了萨路西斯，那么我就杀了你，用你的灵核重塑我最强的使魔……”

　　黑暗神的话尚未说完，一道锐利的神光已经劈落在黑烟上，黑暗神的神识顿时被打散，黑烟就像一条被白光点燃的引线一般消失在深渊入口。

　　耶和华冷冷地说：“沙卡利曼，你的废话太多了！”

　　离神最近的炽天使们讶然，他们头一次听到神这么说话。

　　吾神威武！

　　“耶和华，舍不得你的天使么？既然我们必有一战，你就下来吧！”

　　深渊里忽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肆意地挑衅：“耶和华，你想获得支配这世界最终极的力量，那么就下来吧……”

　　黑暗的深渊忽然加速旋转起来，深渊内的雾霭翻滚着让出一条漆黑的通道，直达无垠的底端。

　　“来吧，耶和华，带着你的天使们一起来。”深渊深处传来低沉的男声，那声音随着黑雾滚滚而过，到达上方已经犹如巨响。

　　“太过分了，竟然挑衅我们！”天使长中加百列最先沉不住气，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已摩拳擦掌。

　　众天使们都看向了光明神，经过黑暗神的挑衅，天使们战斗欲*望都很强烈，对他们来说，只要神与他们同在，便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与天使们愤然的情绪不同，经历过很多战斗场面的路西菲尔却第一次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据他所知，光明神和黑暗神从没有真正见过面，相互间的联系也仅仅依赖神格间的感应，谁也不知道谁存在的底线。

　　之前天使和使魔间的鏖战，不过只算得上神与神之间彼此的试探，虽然现在光明一方占了上风，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然而如果这一次就此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又会聚集部属卷土重来，他们面对的将是永无止境的轮回与战争。

　　谁都想站在支配的顶端，神也不例外。

　　他侧头看向身边昂首站立的光明神——耶和华，他被无与伦比的光芒包裹着，那光芒很柔软也极有力量，就像他在诞生之初见过的那样，仅仅一瞥就让他为之慑服。

　　神光之后，神的银发在光芒中微动，金瞳正穿过浓雾注视深渊的底部，倒映着一片极致的黑暗。

　　“神……”不自觉的，路西菲尔流露出担忧。

　　他以前从没有为光明神担忧过，因为耶和华是神，他创造了天堂创造了他们，在最初的认知里，他认为耶和华应该是宇宙中最强大者，然而事实也许不是这样，在融合完整的神格之前，他还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

　　如果全知全能算是神的理想神的巅峰的话，那么让创造自己的耶和华获得全知全能到达那个巅峰，就是他路西菲尔为他作战的全部意义。

　　他想有朝一日看到那样战无不胜、支配一切的耶和华。非常想。

　　“路西菲尔……随我来……”耶和华兀自走向深渊的边缘。

　　路西菲尔毫不犹豫地跟随。

　　早已注意到了天使长的忧虑，来到深渊边缘的耶和华缓缓地吩咐，“一切按照原先的安排，我去找沙卡利曼，使魔就交给你们。”

　　早就猜测神会这样说，路西菲尔恳求道：“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是神之间的战斗，路西菲尔，不论前方的到底是什么，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耶和华神色平静，这场战斗他已经推演过无数次了，已算是他生命中的必然。既然没有绕开的可能，他便选择平静地去面对它。

　　路西菲尔踟蹰了一下，还是问道：“依照您的推演，这次和沙卡利曼的战斗谁会赢？”

　　神没有回答路西菲尔的话，只是问道：“你去过伊甸园吗？”

　　“去过。”

　　虽然疑惑神的意图，路西菲尔还是恭敬地答道，“第四层的东部，伊甸，美丽的地方。”

　　“不错，就是那里。”

　　神满意地说：“因为这场战斗不可避免，所以我创造了另一个世界的雏形，它的入口就在伊甸园。如果……万一……这次的战斗是我输了……”

　　“神！”路西菲尔匆匆打断神的话，即使他极少这样做，可也觉得非这样不可。

　　很早以前他就认定神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他不能接受神接下来要说的话。

　　“路西菲尔！你是炽天使长，所以必须要认真听我说完以下的话！这是命令！”

　　神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天使都是他的造物，他可以理解天使们对于神陨落一事的看法，但现在事关重大，他必须要交待清楚。

　　路西菲尔：“……”

　　神谕也好，命令也罢，神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似乎总是平淡而冷静的，存在就代表了绝对的正确与理性。所以路西菲尔听到神如此严厉的语气，也被镇住了。

　　见路西菲尔平静了下来，神缓缓抬起手，一个蓝色的星球的形象出现在他的手心。

　　耶和华注视着那个星球，缓下语气说：“这就是我创造的新世界，它的入口就在伊甸园。路西菲尔，如果陨落的是我，你就带着天使们去这个新世界，利用我遗留的封印关闭去往新世界的通道，永远在那里生活。”

　　“神……”

　　路西菲尔垂首看着那蓝色的星球，眼底酸涩，他知道他的担忧不是多余的，与黑暗神的对决神果然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

　　路西菲尔没有说话。他与普通的天使不一样，一般的天使可以沉浸在胜利的光环里，甚至可以在一个没有神的地方悠然地继续生活下去。但距离神最近的他必然知道更多的真相，却只能把它埋在心里。

　　看到路西菲尔难过的样子，耶和华一直平和的心绪也有所波动。

　　这波动到底为什么，他无法说清楚，但毕竟路西菲尔很少会表现出冲动或是难过的负面情绪，所以他愿把它解释为担忧或者……不舍。说到底，与沙卡利曼的一战，不论他如何反复推演，他只有一半的胜算。

　　这一瞬间，他才隐隐发觉，如果现在就是诀别，那么他可以轻易放下那数以亿计的造物，却唯独放不下眼前的这一个——

　　他是他最喜爱的天使，他的左膀右臂，他的光耀晨星……

　　不知不觉，他对他的关注，总是会超过其他人。

　　“路西菲尔……”鬼使神差般的，耶和华捧起路西菲尔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神的吻浅浅的，淡淡的，却包含了身为神祗的他此时所有未知的感情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