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免也太难追了 - 分卷阅读188
儿脚踝处的皮肤下就呈现出了大面积的淤血,骨头已经错位。
她可真倒霉,摔得那么寸。
那多疼啊,连围观的人群中都有人不禁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可她却感觉不到,拖着受伤的左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并试图去追赶那个抢走她笔的人。
……然后立刻再次摔倒了。
那是更狠的一跤,几乎要摔断她的骨头,钻心的疼痛顺着左脚的脚踝爬上她的大脑,痛觉神经忽然被猛地触动了,她的额头开始有冷汗滴落。
人群发出更大的惊呼,他们离她越来越近了,一双双陌生的手开始伸向她,理智上她知道他们是想向她这个可怜的异乡人提供帮助,可是直觉上她又觉得这些手是来剥夺属于她的一切的。
她已经彻底看不见那个抢劫者了,并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到他了。此时此刻他可能正在某个街巷的阴影里翻弄着她的包,把手机和里面的现金统统拿走,他也许会欣喜于今日的收获,然后又将把她视若珍宝的那支笔随手丢进垃圾桶或者灌木丛,然后转身潇洒地离去。
她当然可以去报警,意大利的警察或许可以帮她找到她的手机、她的钱、她的护照,可是却无法帮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找到一支没有任何特色的黑色水笔,它将永远消失在这个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已经失去那个人了,为什么……连一点最后的念想都不肯留给她呢?
人的崩溃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
连月来的失眠没有让她崩溃,跟曾睿宏难以调和的矛盾没有让她崩溃,对未来人生的迷茫和悲观没有让她崩溃,被当街抢劫并摔断脚踝也没有让她崩溃。
……可是失去那支笔让她崩溃了。
她开始嚎啕大哭。
温柔的春夜忽然变得凶残,璀璨的永恒之城也突然显得面目可憎,多年前她早已经受过的那种绝望和无力去而复返,再次不可拒斥地笼罩了她的身心。人群的呼声已经不能被她听清,陌生的语言只能让她感到更加无助,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流泪。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Lucky”只是一个被烙印在姓名中的冷漠诅咒。
而实际上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走运的人啊。
你会一直跌倒,一直失去,然后一直妥协。
崩溃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谁会因为看你可怜就对你展现出额外的善意?谁会因为你的眼泪就结束对你的剥夺?
或许曾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过吧……
可是他也早就已经离开了啊。
就连他留给你的最后一点纪念,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Mi scusi, mi scusi……”
“Sono un dottore……”
既嘈杂又寂静的春夜里,忽然有一道并不清晰的声音落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声音很小,同样使用着她一无所知的陌生语言,混杂在无数意义不明的声音里,就像一滴水在河里、一棵树在森林里,没有任何能被人清楚分辨的显著特征。
可是她还是听到了。
……因为那与他的声音非常接近。
平平的语调,有一点漫不经心,说到句尾时又会有一点点低沉,没有什么抑扬顿挫,反倒显得很干净。
她其实很清楚那不可能是他,因为在这七年中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类似的失望,多少次她都在北京的大街上听到过类似他的声音、见到过类似他的面孔,然而最终都没有找到真正的他。北京有2100万人口,罗马只有300万,她怎么能贪求在七分之一的概率里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呢?
她清楚的,那声音的主人多半是一个长着鹰钩鼻的意大利人,有着迥异于亚洲人的面孔,但即便这样她还是选择抬起头寻找他,只为了从那微乎其微的相似中寻找难以用语言说明的慰藉。
她找到了。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一个身影拨开了人群,从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世界向她走近。
他身后是永恒之城的温柔春夜,被昏黄的路灯笼罩,由文艺复兴时期的砖瓦堆砌,沾染着地中海气候独有的干燥和潮湿,有种令人陌生的浪漫和迷离。
可她对他不陌生。
他有一双她最熟悉的眼睛,深邃而英俊,曾在通往A市开发区的老公交车上凝视过她,曾在一中高三一班第三排靠窗的座位上陪伴过她,曾在三亚盛夏的阳光中追逐过她,一度给她带去过极致的安定和空前的动荡,恰似那些没顶的欢喜和无底的悲戚。
他是她迷失已久的爱人,在无边无际的时空里与她失之交臂,在现实中仅留给她一句没有标点的别语,此后就只肯在梦境中偶尔光临。
最温柔也最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