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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长公主病入膏肓后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5章 赔不起85

第35章 赔不起85

晏闲 8436字 2022-03-17

  “我得了孩子,却没了父亲。长生,我难受。”

  他听不得那样的啜噎,陪着她堕泪,清沉的噪音贴在她心脏最近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青山萧索地枕着河川,苍翠无声。梅鹤庭一踏入这里,不知为何,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涌现。

  明明他答应过她。

  在她那般艰难的时候,明明他暗暗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让妻子这样伤心。

  他食言了。

  寺门前忽现出一抹窈红的身影。

  梅鹤庭认得送傩,长公主的四暗侍轻易不会同时现身,但他们成婚第二日,宣明珠大大方方地叫来了四个姑娘给他见礼。

  “来,叫声姑爷,有利是!”那年的长公主眉间意气,风发如花。

  每一场回忆,都如一道附骨之疽,将人吞噬殆尽。

  他们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候,那时,他为何不能对她多笑一笑,为何不能把心里辗转重复的话说出来给她听?

  为何要用自己的想法约束她,不能设身处地讨她欢喜?

  为何回避,不能把视线长长久久地停驻她身,何以就那么怕她发现自身的龌龊念头?

  满地的佛头枕着荒草,佛祖下了神龛,不过是一堆最无用的石头。

  “他说,”送傩开口:“阁下想入寺,便三跪九叩地进去。”

  “他”是何人,梅鹤庭自然知晓。拂衣亮出腰间令牌,声音哑然,“跪谁,乱臣贼子吗?”

  他最终通行无阻地入寺,在一块无字碑前找到了宣焘。

  见到那块碑,梅鹤庭脑仁一霎如针刺。

  终于想起那个梦里,醒来后无论如何也记不得的一句话。

  ——“先前那场惊吓非同小可,殿下连见了几日的红……”

  得知宣明珠有喜当日,隆安寺发生了一场兵变……

  梅鹤庭艰难开口:“这是为谁立的碑?”

  “你猜呀。”一袭绿帔的男子背对他立在碑前,磨牙冷笑,“你跪下,跪下我告诉你。”

  梅鹤庭未理睬他,冰冷的双手颤抖着去拨须弥座下的荒草,最终在石碑紧底,发现了一行小字:晋明三十一年。

  那一年晋明帝崩,那一年他们有了宝鸦。

  那一日,她来过。

  来路上影绰的不安,终化成一把实实在在的利剑穿心而过。他本是玲珑心窍,只消一点推演,便还原出当时的场景——她当时在这寺中,混乱中受到波折,见了红,始知自己怀孕。

  这碑,立有五载,是为梅宝鸦祈福而立。

  她临盆之时的凶险出血,皆是缘于……这次冲撞。

  他不知。

  “怎么,辩才无双的梅驸马也哑口无言了?”

  宣焘冷冷俯着他,“梅鹤庭,我知道你奉行国法,敌视逆臣反叛,一向主张我伏诛。当年若非皇妹一力保我,宣焘这条命活不到如今,你为此,没少与她起争执吧。那你可知,她是用什么说服她大哥的吗——”

  宣焘手指石碑,目逼梅鹤庭,“就是这个!我纵使在此画地为牢,也知先帝到死,都定然对她心存愧疚。

  “我混账,庙算不利连累妹妹,我认。你呢梅鹤庭,你这个驸马当得好轻松自在,枕边人的事,她不说,你便也不多问一声,不多想一步吗!”

  说着天雷勾动地火,抬腿便要踹这个狗东西,却被一道红影拦住。

  “送傩,你是谁的人!主忧奴辱的道理不懂?!”

  送傩面色轻变,想想公主殿下的好,犹豫撤了身,那一脚便结结实实落在梅鹤庭身上。

  饶是如此,那静漠的人影膝盖也未曾一弯,只趔趄一下,自己慢慢坐在碑旁。

  抚石如抚娇女鸦鬓。

  这是他女儿的平安碑,跪,怕折她的寿。

  “尔母……我他娘……”宣焘积年的涵养、多年的枯修都抵不过此时的火气,他但凡能在这人脸上找出一丁点伤心后悔的痕迹,堂堂前亲王,也不至于如此狂怒。

  可梅鹤庭面上,唯有一片叵测的沉静。

  宣焘回身找哪儿有大个的石头。

  “我不是驸马了。”身后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

  宣焘动作僵住,周身火气瞬间结成冰霜。

  他下意识看了送傩一眼,后者避开眼色。

  “呵……”宣焘想起昨日小醋儿那种反常的平静,恍然大悟。

  他说么,若她心里还有梅鹤庭,他说他一句,小醋儿还不得像从前哪样扑上来挠他?怎会那样释然,还与他开起玩笑。

  “敢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送傩,你,你很好。”

  那袭绿衫突然心灰意冷,也不费力气找石头,飘飘荡荡地踅身而去。

  走开前他莫名说了一句,“你凭什么不是。”

  当年皇妹相中探花郎,身为花丛老手的宣焘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相处,是谁在讨好着谁,心里一直不满梅鹤庭:你凭什么是昭乐的驸马。

  方得知二人分了,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出了口恶气,却是难过,替小醋儿难过。

  她千娇万宠一帆风顺的人生中,怎么能存在丁点的瑕疵?

  是以又矛盾地怪罪梅鹤庭:你凭什么不是。

  既娶了她,她既也心甘情愿地上赶子傻乐呵,凭什么不能让她一直乐呵下去。

  他咬牙去寻无相方丈去听经,无相说施主你心里有杀机,带了宣焘去敲钟。

  于是荒废的寺院中,响起一片咚咚乱震的钟响。

  “老秃驴,你活的年头多,你见过这么肝肠似雪的东西吗?得知妻女曾经受苦,你看他,哈,无动于衷。”

  无相合掌,站在钟楼上,平和悲悯地俯望。

  有一种人,即使内里碎磔万片,外表依旧寻不出任何破绽。

  伤人,也伤己。

  伤己,更伤人。

  *

  梅鹤庭伴着石碑枯坐了一夜。

  翌日天明,露水涴衣,他裹着那身湿潮的衣袍下山去。

  先前骑来的马还在山脚下,雪里青的鬃毛被朝露打湿一绺。梅鹤庭脸上漠无神色,冷白的手指落在马背抚了一抚,揽缰上鞍,直向兴化坊而去。

  出寺前宣焘问了一句诛心之言——七年,你拿什么赔给她?

  他赔不起。

  自打见到那块碑开始,梅鹤庭就知,他再也赔不起了。

  他以为不知她生病,已经是自己最混行透骨的行径,却原来还不是。远远不是。

  隐藏在过往中的天堑地渊,无远弗届,他探究一尺,那深壑便深广一丈,他错过了她的多少事、多少情愫、多少心意——越去弥补,只会显得亏空越大。

  而今哪怕,他只是出现在她面前,只想看一眼她好不好,于宣明珠而言,都是一种新的伤害。

  他终于认清。

  心有万刃,也只能认清这一点。

  到了长公主府外,锦衣落拓的男子下马前去叩门。

  如今他能为她做的,惟有一事。

  开门的是打着呵欠的门房,见到前任郎主,很是愣了一下。

  听他要求见长公主殿下,门房的神情里浮现出不必再找借口闭门的轻松来,哈腰道:

  “大人来的不巧了,殿下带着二位公子与小小姐去了汝州行宫,三个时辰前才走的。”

  这一行长公主还带走了麾下近半数北衙军卫,阵仗很大,所以也不必瞒人。

  梅鹤庭俊蹙的眉峰涣散,心府出现短暂的空白,随即他想到什么,双目紧紧盯着门房。

  “三个时辰前,是子夜。”

  “是啊,”门房道,“殿下拟定的,正是子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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