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做出选择，先生。”

　　她说，却跟她平常软糯的声音不同，那是带点嘶哑的低音。

　　“我，还是你亲爱的女儿。”

　　没有前因后果的话，男人却听懂了。

　　带上她，警察会继续跟踪追捕，那么他就没办法去见那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凶手，为女儿报仇。

　　但是，万一她说的不是真的呢？万一他们找到的不是凶手？那么他还需要她啊！此时此刻松手，岂不是将放弃唯一的可能性？

　　不，如果他们找到的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么她也没用了不是？那证明她不是圣女，无法帮他找到犯人。

　　无论如何，他都要独自前行。

　　“谢谢。”

　　他由衷的感谢，无论是与不是，这个女孩是至今以来唯一肯帮助他，唯一在意他女儿死的人。

　　“只有一件事要注意。”

　　女孩用独特的声音说；

　　“过去与未来只能选一个。在最后的时刻，一定要记得做出选择。”

　　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不妨碍未知的恐惧爬上他的脊背。他微微点头，迅速转身离开。

　　女孩走向另一个方向。

　　“布斯探员，他们分开了！”

　　跟踪他们的警员立即通知布斯。

　　理所当然，他们获得迅速抓住逃走的男人的指令，但此时男人靠着自己的灵活行动已经融入人群之中。

　　警方立即将被遗弃在路上的孩子保护起来，十五分钟之后，布斯跟贝伦教授终于见到了这个被诱拐的小女孩。两人一看到她，同时冲过去开口询问。

　　布斯：“莉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贝伦：“那个男的跑去哪里了？”

　　两人停顿一下，面面相觑，总觉得角色跟台词还有性别有谜样错位感（性别错位啦哈哈哈）？

　　这情景令女孩咯咯笑起来，显然紧张的气氛也跟着松弛下来。

　　“莉莎，能告诉我那个男人哪里去了吗？我知道你想帮助他，但你这样做并不是帮他。我能够真正的帮助他，请相信我好吗？”

　　布斯蹲下来，用尽量平缓温和的语气询问。

　　“r（推特，博客一种，可以用在手机上）。”

　　她说。

　　时间回放，女孩坐在汽车上之时无所聊赖的看向车窗外，她透过车窗的玻璃反射看到了递给他们麦当劳的那位员工旁侧的电脑屏幕，所打开的网页的页面是k。

　　只是一种念头闪过，女孩让男人上网查询自己所看管的山林。网络之上并没有多少描述跟宣传才对，那是一个比较偏远荒凉的地方，作为动物的乐园不为人知是第一位。

　　但是，依然能搜索到。有人在r上发表了去这里旅游的经过跟攻略，很多人跟帖。

　　跟着浏览记录回访，你很快就能找到那些有目的的拜访者——尤其，对方甚至毫不介意的四处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人类总是这样可爱又愚蠢。

　　****

　　已经顺着射钉枪找到那家人的摩根正遇到麻烦。那家人竟然是开装修公司的，钉子配送给好几个装修工人，甚至装修过的人家问他们要，他们也会免费送给。他们装修过的房屋有将近五十多家，这要怎么着起啊！

　　加西亚立即联络上瑞德，两人合作进行查找。加西亚利用数据库筛选，瑞德用速读迅速查看资料，以此来缩小范围。

　　“等下，这篇！加西亚你看！”

　　瑞德指着一篇网络照片惊叫！这是其中一家人发在推特上的东西。

　　“哦，推特，我怎么没想到，天！”

　　加西亚瞪大眼将这张照片放在大屏幕上。

　　照片之中的两只小小的花豹，分明还在哺乳期！

　　能在近距离拍摄这种哺乳期动物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除非他们家有人是饲养员……好吧，资料表示他们家没人是饲养员。单亲家庭，父亲带着儿子，父亲开零售店，同时是个业余猎人。他们家最近才装修过，装修公司是……果然！我们找到了！摩根，摩根，你听到了吗？”

　　摩根赶紧安抚了一下兴奋无比的女王大人，立即跟卡拉汗前往加西亚给他的地址。

　　当摩根赶到的时候，听到了枪声。他连忙冲进去，终于见到了他们一直追查的疑犯，以及潜在被害者——有位年轻男子正一只手抱着自己三、四岁的小孩，一只手握着枪，惊恐的转头看向破门而入的他。

　　摩根走过去，收起枪，检查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

　　男人颤抖的抬眼看向他，这情景触目惊心。摩根立即呼叫急救人员，同时赶紧按住男人的伤口止血。

　　“过去与未来……我……没办法做选择……杀……杀死一个孩子的父亲……”

　　男人的泪水滑下，跟血水融合在一起，变成苦涩的颜色。

　　过去与未来，二选一的意思，在他找到这家人之后就明白了。

　　当他举起枪指着他们的时候，那个为了保护孩子而迅速反击的父亲的身影，与他自己的影像所重叠。他可以杀死父亲，但是这个孩子会怎样？他能够向过去的自己开枪，夺走这孩子的未来吗？正如幼小的花豹，失去母亲之后该如何存活下去！

　　失去最珍重之人的痛苦，他明明比谁都清楚。

　　正因为他的犹豫跟踌躇，没能及时扣下扳机，造成对方先发制人，所以先倒下的是自己。

　　此时此刻他没有懊悔，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也许这才是一直以来，他真正想要的结果。

　　不要对他说，只是一只豹罢了。你不明白挚爱之人全都离去之后，生不如死的孤独与痛苦。那时候，是它，将他从寒冷寂静的深渊之中解救出来。是它救了他。

　　它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死掉的野生动物，它是他的朋友，亲人，它挚爱的女儿。

　　“我……”

　　“别说话！”摩根赶紧用手扶住他的胸口，胸口的起伏正在减弱。

　　“……我的孩子……请……带它们回家……。”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摩根竭力想制止眼前生命的流逝，然而，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真美啊。

　　男人想，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最后景象，是那头美丽又优雅的野兽趴在树干之上，微微侧头看着他，扫动一下悬在空中的尾巴。

　　仅仅看着就足够幸福了，那是一种凝固的美丽与爱。

　　【爸爸！】

　　【亲爱的。】

　　他的家人，女儿跟妻子，就在它的树旁边，笑着冲他挥手。一群小花豹在他们的脚边嬉戏玩耍，犹如梦中的情景。

　　你们是这世上，我最美的瑰宝。

　　iloveyou，forever。

　　摩根没有说话，将男人的手放在男人的胸口，之后合上男人的眼。

　　他站起身，转身向激动解释自己只是正当防卫的男人亮出执照。

　　“抱歉，需要你跟我走一趟协助调查，除了这起案子之外，还有关于偷猎，非法饲养野生动物的罪名等着起诉你。我建议你先找好一个律师。”

　　这个为心爱之物而不计一切手段的复仇之鬼，最终以人类的姿态死去。最后的愿望仅仅是希望那些花豹幼崽能够回归森林，那么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实现这个愿望。

　　******

　　“原来如此，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德克莱恩医生的笔尖略顿，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小女孩。

　　“你协助他的原因，是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吗？”

　　“……”

　　女孩没有回答。医生替她继续说下去。

　　“他没有伤害你，甚至一直都很照顾你；再加上他用‘女儿’来指代被杀死的豹，因而推断他的确曾有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儿。他对于杀害儿童并没有心理准备，结果输在了命运的分歧点。”

　　“no.”她说，“ashiswish（按照他的希望）。”

　　他不是输了，而是满足了愿望。

　　“既然知道，”医生的身体略微前倾，“你为什么不去尝试去阻止他，拯救他的性命吗？”

　　“forhim,livingisahell（对他来说，生是地狱）helphim。（我试图帮助他）”

　　医生坐会身，双手交叠思考、审视着。

　　这是一个奇妙的是非观。也许是因为出生于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母亲，又有那么一系列的遭遇。她对善恶的界定与常人不同，她就像一个反应人心的镜子，拥有她，可以实现你内心深处掩藏最深的愿望。

　　她对人心的把握敏锐到可怕，之前的她并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啊，是在接触自己之后。她……在学习。

　　她在模仿我。就像镜子。

　　愉悦与恐怖交织的气氛，令男人轻触录音机按键，将诊疗就此中止。

　　well，不要紧，我还有充足的时间用在你身上，我可怜又可怕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