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她不好好给人上课，是他虽然坐在教室最后面, 可无论她走到哪，那灼灼的视线就跟着她到哪，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没一会儿, 新短信弹出来——

　　【zjhszdg】：“我在上课。”

　　姜抒以：“？？？”

　　这人能不能不要那么无赖啊？

　　他一个都快奔三的人了，到底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说出“要听小学课程”这种话的？

　　还要不要脸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姜抒以】：“你别闹了, 赶紧出去，别影响我上课。”

　　发完这句话，一首歌正好差不多播完了。

　　她怕被学生们发现，连忙收起手机, 接着上课。

　　然而，周嘉蘅跟看不见她的短信似的, 一直稳稳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

　　姜抒以以为他没看见消息, 只能每回经过他位置的时候，用眼神示意他看手机，或是踹一脚他的椅子——

　　男人依旧是毫无动静, 好整以暇地坐那儿听她上课。

　　后来她一看见周嘉蘅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知道他绝对是看见了，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

　　姜抒以索性不管他了, 当他不存在般上完了整堂课。

　　就是下课的时候，离开的脚步蹬地震天响，生怕人不知道她生气了似的。

　　姜抒以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周嘉蘅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笑。

　　他昨天屈身在车上一整晚，还要大早上起来赶她的课，却吃了快一小时的冷脸。

　　也就她敢这么给他甩脸色了。

　　教室里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开始的那个小女孩壮起胆子，上前去问他：“哥哥，你是不是在追姜老师呀？”

　　周嘉蘅不置可否，慵懒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致地问她：“你能帮我吗？”

　　被他这么一问，小女孩迟疑了。

　　要是她帮这个哥哥，姜老师会不会不高兴呀？

　　周嘉蘅轻笑了声：“你要是帮哥哥的话，哥哥请你吃巧克力。”

　　巧克力！

　　女孩儿双眼瞬间发光，只是听上去依旧有点犹豫：“这不太好吧……”

　　闻言，周嘉蘅起身，含笑同班里的孩子们说了句话。

　　话音落下，整个班的孩子眼睛都亮了。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嘉蘅总能准时出现在每一堂她的课上。

　　多是在听她上课，有时候也会直接将电脑带到教室里，一边听她上课一边处理公司的事。

　　不上课的时候，他也会跟在她身后、跟在镜头的外面，陪她走完上下班的路，然后回到车里休息——

　　为什么她知道这人一定是睡在车里而不是偷偷去酒店睡，清晨再回车里装模作样呢？

　　因为后面几天，明显能看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多了不少红色的小点点。

　　都是被乡下的野蚊子咬的。

　　他这般的黏人精行为，跟Alex那只边牧一模一样，她走到哪，小边牧就跟到哪，就连上洗手间都要跟着进去，如果把门关了，那他就会老老实实守在门外——

　　同样地默默跟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人是守在车里而已。

　　一开始姜抒以是很介意，介意到浑身不自在的程度，后来时间一长，便也可以做到无视他，心无旁骛地上课、拍摄和直播。

　　甚至有时候他不小心在直播里出境了，她都能笑着跟大家道歉，说会好好教训这个不务正业的工作人员。

　　就是等了几天，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这人跟着她在这小乡村里待了这么久，还没搞明白她到底要的是什么吗？

　　分明以前阅读理解做得挺好的。

　　因而到后来，姜抒以看着他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她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我乐意。”

　　他挑了挑眉，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洗漱用品，看样子是打算去男厕所梳洗。

　　其实这是周嘉蘅待在这儿的这么多天以来，姜抒以第一次看见他要去洗漱。

　　她话头顿了顿，不解地问。

　　“你这几天都住这里，那你不洗澡的吗？”

　　南方的夏天，不需要运动也能汗流浃背，不洗澡的话不用一天都能臭死。

　　可是她从来没有在周嘉蘅身上闻到过汗臭味。

　　“怎么可能？借别人屋子洗的。”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说什么笑话’，扯了扯唇角，语气有些嫌弃，“倒也算干净，就是空间太小了。”

　　“……”

　　姜抒以深深吸了口气，一开始就聚集在胸口的货期在这一刻倏地揉成一团，直接将唯一的出口点堵住，令她需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顺畅呼吸。

　　“是这样的，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什么意思？”

　　她一开口，周嘉蘅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身后传来学生们追逐打闹的声音，姜抒以不安地回头望，发现那几个小男孩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拐了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结果堪堪放到一半，又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吊了回去。

　　“……”

　　早就在编排好的话在脑海中陡然间消失，姜抒以迷茫了一瞬，幸好及时将那几句话临时拼凑了出来。

　　“我是觉得，你在这里待着应该挺辛苦的。没有地方住、要睡在车上，还要委屈自己在还没你家狗住的地儿大的地方洗澡——”

　　“所以，你好像应该回去了，而不是每天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闲着，毕竟Air那边还需要你。”

　　一开始还会因为要说这些话而感到惊慌，越往后说，情绪却反而越是平静。

　　就是那股憋着的劲儿一直团在心中久久不散。

　　周嘉蘅没有立刻回应。

　　她便也没有催，很安静地等他消化完这番话，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思考，他是会直接冷脸走人还是要先臭骂她一顿。

　　还有可能是先冷嘲热讽一顿，然后再甩脸色走人。

　　果然不需片刻，就听见他开口，嗓音格外讥讽：“你觉得待在这是因为我很闲？”

　　那倒也不是。

　　她又不是傻子，周嘉蘅为什么会一直逗留在这个“荒山野岭”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这跟她要的解释有关系吗？

　　就算他在这里陪她再久，只要不解释为什么要耍她那么长时间，那不就还是想靠这个糊弄过关吗？

　　心中躁意更甚，姜抒以将脚下的石子踢开，不耐烦地反问他。

　　“不然呢？”

　　回应她的又是长久的沉默。

　　说是沉默，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像是想从她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一般。

　　姜抒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陷，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心虚，她不得不直勾勾迎上他的目光。

　　看起来只是对视，实际上却如同武侠小说中所描绘出来的那种较量，先败下阵来的哪一方会受到极其严重的惩罚。

　　幸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回了那咄咄逼人的审视目光，嗤笑了声。

　　“行，懂了。”

　　直至脚步声远去渐隐，姜抒以唰地蹲了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这样也好。

　　他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样的结果无论对谁来说，应该都是解放吧。

　　他不需要每天辛辛苦苦在这里蹲她。

　　她也不用时时在他和原则之间纠结动摇。

　　姜抒以讷讷地望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伸手一点点蹭过凸起。

　　难受吗？

　　必然是难受的。

　　可总不能这边膈应着人家，另一边又跟人谈恋爱吧。

　　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像上次一样被他气哭，没想到这次却是半滴眼泪都没掉。

　　唯有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透不过气来。

　　用力抚了好几下心脏，姜抒以打开手机，第三次将周嘉蘅拉进黑名单——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凡事只有0次和无数次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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