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野猪看了她们一眼, 继续拱地, 没引起任何波澜。

　　洛西原本很恶心自己浑身是猪味, 也嫌弃这具猪皮沉甸甸的，见到周围的野猪根本没反应, 顿时觉得喜人：“它们居然没发现吗？”

　　江邈很平静地说：“人类的嗅觉不如一般的动物，很多动物是靠嗅觉辨认的。猪的嗅觉比狗强，基本算是个近视眼。”

　　等她们走回昨晚跟橘猫分别的地方时, 天已经大亮了。橘猫伸长后腿，横在路边给自己舔毛，根本没留意江邈和洛西。

　　江邈把它抓住，橘猫确认两个人变成两只猪时, 表情十分惊悚。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装猪？！”

　　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猛兽，有些猛兽对两头肥猪虎视眈眈，同时又畏惧江邈手中的火把。

　　野兽没认出她们是肉人，对她们没有非杀不可的执念，很快就去找别的猎物。

　　江邈有惊无险地横穿了半个畜生道。

　　畜生道最内围是个黑泥沼泽，沼泽上透出汩汩的黑烟。在沼泽中央，有座阴暗的宫殿。

　　白墙黑瓦，半陷在沼泽里，散发着熟悉的腐朽的味道。

　　江邈看了一眼：“就是这里？”

　　橘猫喵呜一声：“那间屋子你们进不去的，进去的畜生都会掉进沼泽里，然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洛西仔细闻了闻：“好像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江邈：“十间屋就是这种味道，不过更淡一些。”

　　洛西摇头：“不对，更久之前我真的闻到过……这种味道让我回忆起肺部窒息的感觉。”

　　“之前的忘川河就是这种味道。”洛西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确定地说，“过了忘川河之后，我们的指甲就变成黑色的了，这里的味道跟那里一模一样。这里的水也是黑色的，不过没那么混浊。”

　　江邈忽然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想法，这里会不会通向忘川河。

　　洛西深呼一口气：“算了，暂时不管了不管了，脑阔疼，我们试着过去吧。”

　　她一脚虚空踩在沼泽地上，原以为会半只脚陷下去，谁知，竟稳稳当当地踩在水面上。

　　“哦豁？！哈哈哈。”洛西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不像个有重力的人，更像一只飘忽不定的鬼，“江邈，你用绳子绑着我。”

　　江邈照做。

　　洛西肆无忌惮地跑进沼泽地，留下一行清浅的脚印。她感觉自己身体灌满了风，能直接把她带飞。

　　橘猫没见过这种场面，目瞪口呆：“她不会掉下去？”

　　橘猫依葫芦画瓢，一只爪子吧唧一声直接陷了进去，立刻缩回来，嫌弃地在江邈身上擦泥巴。

　　“这地方歧视猫咪！”

　　江邈：“……”

　　江邈摇头：“我跟她属于鬼，能过去，你并不是鬼。”

　　“我也死了，算猫鬼，畜生道里的都是死掉的灵魂，这地方歧视猫咪！”

　　江邈笑道：“不，不一样的。”

　　她和洛西从进入忘川河开始，就被怪物标记了，身上的黑色指甲就是最好的印记。

　　江邈把橘猫抱在怀里，缓步去追洛西。

　　中央的白墙小院儿布满了蜘蛛网，堆满了是灰。房子很大，没人，每个房间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兵器。

　　有长|枪，有长剑，还有镰刀。

　　江邈蓦然一愣。

　　一把同体发黑的镰刀跟她幻变出来的镰刀一模一样。旁边竖着一个小牌子，写了：死神镰刀。

　　江邈握住这把刀。

　　夹杂着无数的黑气，从她的手心里刮出一股罡风。

　　提示音：“玩家炼化五鬼道内恶鬼，可以获得斩断一切阴间的死神镰刀。”

　　房屋的地面忽然坍塌，外面的天阴沉沉开始打雷下雨。

　　洛西：“江邈，到底怎么了？！”

　　江邈喊道：“要塌了，拿武器！”

　　洛西随便抓起距离最近的短刀就跑。她跑出去的时候，整个小院轰然倒塌，四周的黑色沼泽像生物一样慢慢灌了上来。

　　洛西呼了一口气：“妈的吓死姥子了。”

　　她这才刚松懈，黑色沼泽里爬出来一只全身都是黑色的人体。这具人体没有耳朵，眼睛连眼白都是黑色的。

　　幽幽地盯着她看。

　　整个沼泽地里，爬出无数类似的黑色人体。它们伸出三寸长舌头，口腔里面也都是黑色的。

　　“我的皮，我的皮在哪……”

　　“我要我的皮……”

　　“我的皮！在哪！”

　　“到底在哪！！！”

　　*****

　　姚珺一直盯着洛西给她的卡片。

　　希望能从里面获得她们的消息，愿望却一直落空。

　　直到，两行字快速跳了出来：

　　【五鬼道里有杀死怪物的武器，玩家炼化后方可使用】

　　姚珺心头一松。

　　她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们已经脱离了副本，还会回来吗？

　　几个产婆又把“小婴儿”抱给姚珺：“皇后娘娘，你该给孩子喂奶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出生的怪物就能跑能走能跳，快有半个姚珺那么高了。

　　姚珺恶心这东西：“这么大了还吃奶，你帮它找奶娘。”

　　产婆为难极了：“还是母|乳好，多喝对孩子发育好。皇后娘娘？”

　　“闭嘴。我是皇后，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帮我喊官家的秀人过来，我心中烦闷，要找人说话。”

　　这件事产婆倒是答应得挺快：“官家里有个秀人不小心流产了，她倒是可以给皇后娘娘解闷，我们出去把她寻来。”

　　产婆离开之后，几个宫女围在姚珺身边，拉过姚珺到梳妆台前：“皇后娘娘，快来看这些金饰品，只要您再生一个继承人，就能见到皇帝陛下，跟皇帝陛下成婚啦。到时候，满朝的百姓都会参加皇后娘娘和陛下的订婚仪式。皇后娘娘沉鱼落雁，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皇后娘娘笑一个吧，今晚皇帝陛下又要宠幸皇后娘娘了。”

　　面对铜镜，姚珺板着一张死爹脸——完全笑不出来。

　　她刚想开口说反驳的话，忽然瞧见自己的舌头从根部渗出一抹黑色，无限向她的舌|尖蔓延。

　　她的舌头颜色跟她的指甲一样，变黑了。

　　什么时候变黑的。

　　很快，泪如雨下的张娣就被金吾卫带到了。

　　张娣一天之内接连遭受了三个打击，丈夫是只猪、未婚生子、孩子被溺死。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走向覆灭。

　　见到姚珺，也只是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姚珺对这个被偷拍的女生很同情，遣散了附近的宫女，把她拉过来说：“我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听好了，你出去之后必须找个时机跟你母亲说，玩家绝对不能继续帮怪物生育。一旦帮怪物生育了两个继承人，就会被怪物杀掉做成人皮画。”

　　张娣眼中毫无神采。

　　“张娣，我知道你还小，你必须跟你母亲还有外面那些叔叔说，让他们停止给怪物生继承人！”

　　张娣一脸泪痕：“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姚珺忽然一愣。

　　张娣的舌头也是黑色的。

　　姚珺按下心中的疑虑，别过眼说：“我看到江邈回传的消息了，我们得拒绝伺候怪物，进入畜生道，畜生道里有这个游戏转机，可以获得制服怪物的方法。”

　　张娣抹了一把眼泪：“我女儿死了，我听说你帮皇帝生了一个继承人，羡慕你。”

　　姚珺只知道张娣的情绪不对劲，根本没意识到张娣口中的女儿死了，跟她理解的不一样：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你不把消息散出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怪物手里的。张娣，稍微听我一句话好么？”

　　张娣泪流满面：“我女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眼神毫无光彩，“皇后娘娘，你别白费心思了。我妈妈只想着怎么让你丢了后位，他们很快就会攻陷你的皇宫，让你成为阶下囚，让你跟她一样嫁给农民呢。那几个叔叔密谋造反，你还是多考虑自己的处境吧。”

　　姚珺：“……”

　　果然无法团结其他玩家么？

　　可就算让他们拿到这个皇位又怎么样呢？玩家的处境跟现在丝毫没有任何改善。

　　当夜，姚珺为了自保，直接拒绝了猪精的邀请——绝对不能怀怪物的孩子。

　　猪精很生气，把她紧紧在床，要强迫她。

　　姚珺的四肢都被制服住，动弹不得。她心里憋着一口闷气，直接用头砸向猪精：怒道：“你个丑八怪鬼东西，别给脸不要脸，给我出去！”

　　这是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连滚字都没说出口。

　　猪精已经有男人的雏形了，身量消瘦了些，脸也没那么肿。他当即扇了姚珺一个耳光，把她扇倒在地。

　　姚珺怒极，随手抬起灯盏就往猪精的脸上砸！

　　灯盏碎片落尽猪精的眼睛里，姚珺趁机逃走。

　　门外的金吾卫拦住她：“皇后娘娘。”

　　姚珺委屈得不行，高声道：“直接送我去畜生道得了，我拒绝伺候这头不敢见人的猪！”

　　金吾卫：“一无所出者才能进畜生道，皇后娘娘顶撞主子，该处以极刑。却又生育了一个继承人，应该又主子判决。”

　　身后那只胖猪笑得恶毒：“看在你是继承人妈的份上，我只忍让你一次，要是再敢反抗，我一定杀了你，把你脱光了丢在大街上任人践踏，回来吧皇后。”

　　姚珺被猪妖拖了回去。

　　她奋力挣扎，手里拿到什么，就往胖猪身上砸什么。寝宫里能砸的东西，全都被她砸碎了。

　　她跑到梳妆台前，举起金钗对着胖猪：“给我滚！”

　　那只猪妖一改强硬和粗暴，忽然退缩起来，居然不敢直视她。

　　姚珺敏锐地察觉到猪妖的变化。

　　怎么回事？

　　怕尖锐的物品？不对。

　　梳妆台上面只有发簪和发钗，还有一面铜镜，铜镜上映照着猪妖躲闪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金吾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