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谕牵着陈汀的灵线不自觉紧了些，把陈汀的手腕勒出了一条红痕。

　　“他比我还会装呢，你知道吗？那天医院塌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呢，一个低贱的仆，不保护你这个主人也就算了，还用你来保护他，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没用？”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谢灵谕理了理有些乱的碎发。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那个野种明明可以避开那些钢筋的，这样你也就不会受伤了。怎么样？肩膀被贯穿的滋味不好受吧，那野种就是故意的，他最是自私自利，他就是在利用你，他就是想看你为他付出。”

　　那人说着，一片巨幕突然从医院顶层降下，谢灵谕和楚嚣尘被困废墟的场景在上面重现了。

　　这感觉就好像有一个特定的相机架在那里，时刻观察着他们两个人的举动。

　　画面上看，楚嚣尘确实如那人说得那样，在医院坍塌之时，眼睛里尽是从容，完全没有灾难来临的恐慌，似乎是为了突出楚嚣尘主角的地位，镜头全程聚焦在楚嚣尘脸上，倒是谢灵谕，出镜很少。

　　陈汀偷偷看了眼谢灵谕，巨幕交错的光影将他整个人的面庞映照得格外冷酷。

　　-

　　像是从悬崖上坠落，强烈的失重感一拥而来，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烟花状爆开，楚嚣尘猛地坐起身，从沉得可怕的梦境中惊醒。

　　那是一个太不美好的梦境，梦境从谢灵谕契约他开始，以着加倍的速度一步步按着他们经历过的那样前进，像是一个对过去的回顾。

　　直到谢灵谕受伤醒来……梦里一切事物的速度都放慢了，他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害怕。

　　他没想到谢灵谕会在一个这样的时间醒过来，可能是天意注定，这样一个地方，他一定瞒不过他的主人。

　　他决定告诉谢灵谕他的真实身份了，他在卧室门前忐忑地站定，想了许多去面对谢灵谕的情景，但是到最后哪一种都没有用上。他自然地与谢灵谕说着话，聪明如谢灵谕果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接下来的一切都有些失控了，他亲了他的脚踝，然后抬头看他，他总觉得接下来他会被踹一脚。

　　可是，没有。

　　主人竟然用柔软的唇亲吻了他的额头，然后在他耳边呢喃：“我最爱你了，楚楚……”

　　楚嚣尘顿时被巨大的欢喜包围了，主人没有生气，更没有不要他，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想不起来。

　　“楚楚？”或许是读音吧，主人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可是今天却读错了。

　　“错了吗？我觉得没错，楚楚，楚嚣尘……我读得对吗？”谢灵谕笑意盈盈地问。

　　楚嚣尘想说不对，此时此刻，主人应该还不知道他是楚嚣尘才对。

　　谢灵谕的手指点上他的胸膛，他抱抱他的主人，却发现在下一刻谢灵谕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掏出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索抱的手臂停在半空，谢灵谕用沾满血迹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声音散在空中：“别自作多情，没有人会爱你。”

　　楚嚣尘重重地闭上了眼睛，睁眼的那一刻他就脱离了梦境，只是这梦太过真实，与谢灵谕现实中离开那一幕交织，让楚嚣尘几乎发疯。

　　胸膛上的凉意也根本不是什么被掏心之后内心的冷，而是身上薄被滑落，夜风吹过他身体造成的。

　　他的小主人走的时候还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带走了。

　　小恐龙谢灵谕没有带走，两颗黑豆眼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楚嚣尘枕头的方向。

　　楚嚣尘赤身走到浴室，任冰冷刺骨的水冲刷自己的全身。

　　和谢灵谕契约之后，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像正常人，虽然体温依旧偏低，可是其他各个方面都与一个正常人类无异，冷白的肤色和黑色瞳孔是他区分于丧尸最表面的特征。

　　他逐渐有了味觉，可他依然觉得谢灵谕的血是最香最好喝的，他逐渐会感受到冷暖，可他依然觉得谢灵谕的体温是最让他感觉舒服的……

　　谢灵谕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

　　可是他唯一的珍宝离开他了，甚至要和他解除契约！

　　楚嚣尘自水流中睁开眼，瞳色变成了赤金，如第一次睁开眼睛的邪魔。

　　丧尸群不知感应到了什么，通通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软在了地上发抖。

　　楚嚣尘随意披上一件浴袍，环视整个房间，屋内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居住的痕迹。

　　与卧室一线之隔的门外则全然不如屋内温馨。

　　破损的卧室门外，层层叠叠焦黑的丧尸躯壳堆在那里，堵住了出去的道路。

　　透明屏障在楚嚣尘醒来那一刻缓缓消失，不过楚嚣尘依然捕捉到了谢灵谕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

　　路上的播放着的画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喜欢楚嚣尘吗？你对他蛮好的。”大概是谢灵谕的表情太过平静，幕后人有些疑惑地问。

　　“看到这个你一定很愤怒吧，不过没关系，叔叔会帮你的，复仇什么的我最在行了。”片刻后，幕后人又开口了，“和我合作，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谢灵谕觉得这话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233，你觉得他和你最开始说的话像吗？”都是一样奇怪的目中无人的自信。

　　“哈哈。”系统尴尬笑了两声，“我那时候太不懂事了，原来这样这么蠢啊……”

　　“哦？我还以为这人是你的前宿主，所以你们才一个调调。”谢灵谕半认真半玩笑地和系统对话。

　　系统拿不准谢灵谕的意思，只能诚实地说：“我的前宿主，他和我一样犯了重大错误，按理说他是在这个世界没错，但是相当于被流放到了这个世界，不会再分配给他别的系统，换而言之，他失去了‘超能力’。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我的前宿主。”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可真是复杂呢。”

　　“是……可能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差错吧。”

　　那幕后人等了良久，还不见谢灵谕说话，还以为谢灵谕是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提议，他端起身边的红酒杯，摇晃一番，贵族姿态般品着酒。

　　“我想了想。”谢灵谕开口了，“我没法和你合作。”

　　“为什么？”那人举着红酒杯的手停住了，似乎不相信有人会拒绝他。

　　“没有为什么，你非让我说理由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是你我就一定会拒绝。”谢灵谕顿了顿，“你的灵魂太臭。”

　　听到这话，那人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的是酒杯摔碎的破裂声。

　　“很好，很好！”幕后之人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般，语气变得极端凶狠。

　　“说了要送你一份礼物的，我从不食言。”那人仿佛按下了一个关闭的按钮，接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暗色的迷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陈汀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排斥似的，不受控制往迷雾里面滑去。

　　他怀中的向日葵着急地伸长茎叶，想要回到谢灵谕的身边。

　　在他完全滑入迷雾之前，他用力地将花盆抛给了谢灵谕。

　　谢灵谕接过花盆，首先看到的就是小向日葵秃了四分之一的花盘，以及委屈得快要自闭的小向日葵本身。

　　还不算太笨，谢灵谕笑了笑，紧接着，黑暗的雾气完全包围了他和小向日葵。

　　雾中有一个方向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谢灵谕抱紧花盆，小向日葵将叶子搭在了谢灵谕挽起袖子的胳膊上，无声地给他传递力量。

　　透明屏障消失的最后一秒，楚嚣尘突然感应不到谢灵谕了，像是连接着他们的线没有预兆被人剪断一样。

　　他眼中红光更甚，不顾一切奔向谢灵谕的小镇基地，得到了谢灵谕和陈汀去坍塌医院的消息。

　　在医院所在城镇的边缘，他遇到了伤痕累累，只剩一口气的陈汀。

　　陈汀身上涂抹的粉底已经尽数脱落，伤口像是被规则的利器切割过，露出青白外翻的皮肉，只是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就像是……血被什么人放干了一样。

　　即使没有抬起头，他也感受到了那慑人的威压，他终于放下心来。

　　太好了，他终于来了。

　　陈汀安心地失去了意识，紧握成拳头的手指也微微放松了，透过指缝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灿金黄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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