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pd, 快起来了～”

　　耳朵鼻子都痒痒的，似乎有热气喷洒了过来。

　　耳边传来少女细碎的轻笑声，清甜的嗓音回荡在耳边。

　　意识逐渐回笼, 慢慢清醒。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 柔滑的掌心从衣角下钻了进去, 带着不属于自身的炙热体温, 带着痒意的指尖在腰上反复轻轻打转，甚至有继续往上攀爬的趋势。

　　不得不伸出手把作恶的掌心抽了出来，翟时半阖着眼皮睁开眼睛, “你就不让人好好休息。”

　　“切, 是你最近变得越来越爱睡了。”

　　鼻子被揪了一下, 翟时只得完全把眼睛睁开，视野里出现邓陶然含着笑意的眉眼, 她不由得跟着弯起嘴角，“是你起的越来越早了。”

　　腰上的手上力气加大, 整个人被邓陶然环紧, 熟悉的小脑袋趴在胸口, 让她只看得到蓬松的发顶, 接着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 “快点起来啦，现在五点多, 我们快点的话还能赶上日出。”

　　“现在不起来的人不是你吗？”

　　刚说完, 趴在胸口的小脑袋就腾的冲起来，邓陶然鼓着脸开口, “那我先去洗漱, 你快点的。”

　　懒懒的伸出手捏了捏对方故意鼓起的脸颊肉, 翟时轻笑一声, “好啦，我马上起来。”

　　邓陶然轻哼一声，从床上下来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洗手间传来水声。

　　翟时敛起了嘴角，从床上撑起身子坐起来，本想坐起来却下一秒脚一软，她垂了垂眸，却还是不得不撑着旁边的桌子借力才站起来。

　　站起来后才走了几步，却是有点气喘吁吁，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休息。

　　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

　　本来只想休息一会，却没想到等邓陶然洗漱完出来之后，她还站在原地。

　　从洗手间出来的邓陶然看到翟时站在房间中间一动不动，怔了怔，随后弯起眉眼，“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啦！”

　　翟时挑了挑眉心，“这不是你在里面吗？”

　　随后慢慢迈开步子走进了洗手间。

　　轻轻带上门后，翟时拿起洗手台上被挤好牙膏的牙刷，眼眶逐渐湿润，随后是意料之中从喉咙里冲出来的咳嗽，她连忙伸出手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声掩盖了刻意压制后的咳嗽声，以及冲散了从口中咳出来的红色液体。

　　一张普通的玻璃门遮挡不住呼天抢地的咳嗽声。

　　只能保留着翟时的一点倔强和体面。

　　站在门外的邓陶然捂着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咬紧下唇让自己平复下来，等洗手间的动静缓下来后压下自己的哭腔，“你快点嘛，不然就来不及了。”

　　洗手间的动静缓了一会，随后传来刻意装做平静的声音，“我知道了，马上。”

　　默默收拾好洗手台的一切，翟时洗了洗脸，冲去刚刚咳出来的血迹，镜子里肤色苍白的女人早已没了红润的脸色，连嘴唇都是白的，瘦的皮包骨头。

　　她现在可真丑。

　　但邓陶然还是漂亮的，像第一次见面一样那么漂亮。

　　勉强扬起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比刚刚不笑的时候还是显得有朝气一些。

　　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翟时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歹还是要留一个稍微漂亮些的样子。

　　-

　　天气还没转暖，冬天还没过完，却迎来了一点初春的生机。

　　北方的天气很凉，尽管景色很美，早晨的寒风还是劝退了一波想来北海看日出的游客。

　　但这样的天气里，还是有两个身影并排坐在银滩上，似乎真的在等待着日出的来临。

　　给翟时裹紧围巾，戴好耳套盒手套，直到整个人除了脸没有其他露出来的皮肤，邓陶然才放下心松了口气，“都说了等几天，天气热乎一点的时候再来不好吗？”

　　仍旧是抱怨的语气，但却是轻软撒娇式的语调。

　　翟时轻轻一笑，倚靠在对方肩上，手臂挽着对方的手臂，“等几天，早上的天气也不会很热的，还是冷，所以还不如早点来看。”

　　不然真的怕来不及了。

　　邓陶然有点不服，“哪有，我看了过几天的天气的，都说了温度会回暖。”

　　“好好好，但是都已经来了，好像已经没办法了。”

　　“哼，行吧，那我们这次看完日出之后，就去蹦极怎么样？或者是去看电影，去海洋馆？”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在细数着其他要一起做的事情。

　　翟时顿了顿，刚想开口，结果下一秒邓陶然就皱着眉心自顾自的开始反驳自己，“不行，蹦极还是太危险了，你现在的身体做不了，看电影和海洋馆还可以，这样，之前都是我选的，这次你选一个？”

　　邓陶然扭过头来，眼眸发亮的看着翟时。

　　一个月以来，她们做了很多事情——压马路、去鬼屋、逛超市……

　　确实都是邓陶然做的决定没错。

　　翟时轻轻开口，“我们还差多少件事？”

　　刚刚嘴角带着明媚笑意的人，却在她提起这件事后嘴角敛了起来，垂眸轻声开口，“还有好多好多好多，我的规划里，还有很多件事没有做完。”

　　天边已经开始出现了粉红色，日光一点一点爬上来，流泻在了邓陶然晶莹的眼眸里，不知道到底是朝霞点亮了眼眸，还是眼眸里的湿润点亮了朝霞。

　　翟时捏了捏对方的掌心，扬起嘴角，“看来太阳已经快出来了，我们又完成了一件事，可以在你的小本本里盖章了。”

　　“嗯。”

　　看样子情绪还没恢复过来。

　　“翟pd，你说好的要等我们做完所有的事情，才能走，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耳边的声音大概已经抑制不住哽咽，却明显已经是压抑过的结果。

　　翟时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嗯，我知道的。”

　　虽然很不甘心。

　　她顿了顿，“但是我好像又要说对不起了，我有点累，看完这次日出之后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靠着的人肩膀开始发抖，圈住她腰上的手倏地开始用力，然后是颤抖的声音，“好，就休息两天，不能再多了。”

　　翟时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像个无良老板一样，只让人休息两天的。”

　　邓陶然没有回应她，但压抑的很小声的抽泣还是让她的眼皮开始发烫起来。

　　她勉强仰了仰头，抬起手给对方擦了擦脸颊上的湿润，轻叹口气，“可能这一次，我要请一个很久很久的假期了。”

　　海边的风吹了过来，带动了她压在喉咙里的咳嗽。

　　不停的咳嗽抑制不住。

　　邓陶然慌张的拍着翟时的背，早就发红的眼圈盯着对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咳嗽了好一会，翟时才缓下来。

　　下一秒身体被圈紧，背上环住的双手用力，哭泣声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了大声嚎哭。

　　“翟pd，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不要。”

　　无力垂下的手缓缓抬到邓陶然的肩膀上，翟时觉得自己的四肢变得越来越沉重僵硬，她轻轻喘了几口气，然后推开对方的肩膀，努力睁开眼睛想再多看看对方。

　　果不其然，邓陶然哭的鼻涕横流，眼睛红的吓人，鼻头也红红的，不再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留着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在她记忆里的人。

　　翟时笑了笑，抬手捧住对方的脸颊，“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好最灿烂的回忆。”

　　“能够遇到你，拥有你，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无与伦比，最璀璨夺目的一件事。”

　　两个句子很长，似乎耗尽了她蓄了这么久的力气。

　　让她不得不停下来，继续呼吸。

　　邓陶然整个人都在颤抖，泪流满面的哀求，“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你不是说了要陪我做完所有的事情吗？”

　　“你答应我了的。”

　　感觉周围的一切风都变得迟缓起来，头晕目眩，身体发冷。

　　手被邓陶然握紧，却感觉不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翟时喘了喘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再一次来到这里。”

　　“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但这种风险放到我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小，甚至视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让她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邓陶然的模样。

　　“我很自私的想让翟时这个人永远留在你的生命里。”

　　“但是，仔细想想，停留在回忆里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你就大概想念我一小会一小会就好了。”

　　“你千万，千万不要等我。”

　　用尽力气说完这段话，脑袋变得越来越重，属于自己本身厚重的呼吸声慢慢变缓，邓陶然撕心裂肺的哭声也离她越来越远，甚至开始感受不到拥抱的温度。

　　【启动回原世界程序，倒数三秒。】

　　好久没有出现的89757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无比清晰的阻拦了所有感官的声音。

　　她睁了睁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难怪，没办法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爱你，邓陶然。”

　　“我也爱你，我也爱你，翟pd。”

　　哭泣声越来越远，翟时无力的阖上了眼皮，她后悔了，也许不该留着那些她存在的痕迹。

　　【三……二……一】

　　倒数的声音无比清晰，在失去意识前，翟时向89757提出了请求。

　　“89757，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邓陶然忘了我。”

　　没有听到机械声的回答，她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