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越击出的掌风偏移数寸,险而又险地擦过穆彤肩膀,将更远处的神像轰隆一声击碎,石块飞散,暴起一蓬烟尘。

　　凉锦和凉玄乐二人趁机上前接应，情霜两袖一挥,湛蓝的光芒笼罩在穆彤和垣伯身上，让穆彤身子一轻,伤势被压制下去,速度提快了不少,将与符越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

　　“圣女！”

　　符越咬牙切齿，再一次看到情霜,让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扭曲起来。

　　这一次,历经数万年的时光，情霜终于恢复了最初的状态，不再受制于符越,也洞悉了他的一切阴谋。

　　符越修为跌落至虚境大圆满，情霜则位在真神境,虽然因为她自身道法的缘故无法击杀符越,但要保穆彤和垣伯却是轻而易举。

　　符越囚困情霜数万年,想借由她领悟天规，突破三界，达到更高的境界，但他一直以来都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成功便是万劫不复。

　　他竭尽所能压制情霜的修为，甚至劈开虚空，将远古战场隔离出去，但他却因自身资质所限，历经万载光阴，依旧没能捅破那一层桎梏，始终被困在三界之中，哪怕万人之上，他也依旧是囚笼中的困兽。

　　“像你这般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怎么能懂我们的心情！我们生来便要对你顶礼膜拜，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而战，为你而死！我们是最下等的奴仆！”

　　他不甘心受制于此，不甘心在这方寸的土地之中苟活，所以他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也要离开。

　　符越情绪激动，面目可憎地咆哮着，他转而看向凉锦和穆彤，瞪着眼怒喝：

　　“你们不也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为她出生入死，为她受尽波折！为何不恨？为何不怨？！你们真的甘心吗！”

　　情霜凌空而立，面上神情沉静，未有言语。却是凉锦踏前一步，肃然驳斥：

　　“什么你们我们，混为一谈！贪生怕死便是贪生怕死，卖友求荣便是卖友求荣，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莫以为我等皆如你这般虚伪！”

　　符越两眼猩红，似遮羞布被凉锦扯破的羞怒，也有万年来提心吊胆，最终却功亏一篑的激愤。

　　界外之灵将至，比他预料中的更加可怕，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要将三界彻底摧毁。

　　他若不能凑齐七块无极令，无法自保，后果已可想而知，而他最后活命的希望，就在凉锦等人身上。

　　符越袖袍一舞，忽而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我不得活，你们也别想好过！”

　　就算他集不齐无极令，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要死，就一起死吧！

　　符越的笑声猖狂又狠戾，在神像林立的神堂中扩散开去，神像接二连三噼啪碎裂，碎石漫天而飞。

　　情霜施法放出湛蓝光罩，将凉锦等人尽数挡在身后，光罩外力量风暴尚未消退，大殿正中先神帝的神像摇摇欲坠。

　　某时，穆彤脸色一变，暗道：

　　“遭了！”

　　她声音落下之时，整个人已经飞扑出去，但见先神帝的神像从额头开始崩裂，噼啪巨响之中，一道道婴儿小臂粗细的龟裂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伴随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先神帝神像彻底碎裂。

　　光影明灭之间，一道银光从先神帝的神像中迸溅而出。

　　无极令！

　　穆彤速度很快，几乎在无极令现身的瞬间，她便已至近前，抬掌一探，欲夺无极令。

　　却在此时，一道金芒贯彻天地，恐怖的气息一出现，便从血脉深处压制了穆彤的行动，让她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之中，不得寸进。

　　金光在穆彤与无极令之间化作一道人形光影，朦胧虚无的形象，是凉锦情霜和穆彤记忆深处的模样。

　　神帝。

　　这一蓬虚影是先神帝的残识，是符越从虚空战场强行带出，以防万一的最后手段。

　　虚影后面，是符越扭曲到近乎癫狂的笑脸。

　　“看来，命运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符越笑得越发猖狂，他一手按住金色虚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将无极令握在手中，金光攒动，先神帝的残识化作灿金光华疯狂涌入符越的身体，冲击着他的神魂，蚕食着他的意识，他全凭一股疯癫的执念苦苦支撑。

　　金光散去，符越的脸色忽明忽暗，他的气息却攀升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他一边唇角掀起猖獗的笑，另一半脸孔却木然呆滞，一双眼睛里投射出不一样的神采，就像一具身体里同时容纳了两个灵魂。

　　属于先神帝的那一个，侵蚀着符越本就残破的魂魄，几乎有反客为主的迹象，符越强行将其压制下去，虽然吞噬先神帝的残识必须承受遭到反噬的风险，但眼下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嘴角牵起狰狞的笑容，一掌拍向身姿僵硬的穆彤。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穆彤眼看着符越一掌来袭，却因神魂上的压制无法及时做出反抗和应对。

　　那一掌带着倾天之势，掌风所及，空间塌陷碎裂，若落在穆彤天灵上，足以让她形神俱灭。

　　但在掌风落在穆彤要害前一瞬，一道身影突兀地闯入战局，挡在穆彤身前。

　　掌风击在凉玄乐肩头，将她右侧肩骨完全击碎，半边胸腔塌陷下去，真神境一掌，若非强行避开要害，否则顷刻间便能取了凉玄乐的性命。

　　危机降临，凉玄乐最先回过神，符越因为神魂残损还要压制先神帝残识的缘故行动滞塞，出掌速度比平时更慢，给了凉玄乐营救穆彤的时间。

　　那一袭白衫长身玉立，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替穆彤挡了这一掌。

　　穆彤先是一愣，旋即便猛地睁大双眼，她探出的手甚至够不着凉玄乐纤瘦的背影。

　　符越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人前来相救，他狂笑着将这一掌按下去，既然凉玄乐找死，他不介意调换一下击杀她们的顺序。

　　凉玄乐至始至终面容平静，一如多年以前，在凌云宗的宗地里，魔祸爆发，她从那血煞魔手中救下穆彤的时候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经历了风风雨雨，天各一方，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虽神魔两分，却也肆意潇洒。

　　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们的情谊并不因为她们彼此之间突如其来的的插曲而有所改变，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耳后传来穆彤虚弱又惶恐的轻唤，凉玄乐却垂了眸子，她凝望着符越疯癫的脸孔，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下一刻，凉玄乐将还能活动的左臂抬起，整条臂膀化作两道锐利的黑芒，极致纯粹的魔气卷成风刃，瞬间削过符越紧握无极令的右手。

　　符越的胳膊从手肘处齐根而断，那一只仍旧握着无极令的手从空中跌落下来，被黑芒卷着，甩向凉锦和情霜。

　　“堂姐！！”

　　从无极令飞出神像，到几番交手，形势不断反转，也不过须臾之间。

　　无极令从符越失去力量的手掌中脱落，跌在凉锦脚边。

　　符越脸色骤变，凉玄乐淡然沉静的笑脸变得无比刺眼，他甚至来不及彻底击杀凉玄乐，便已收手转身，扑向凉锦。

　　乌黑的魔血从凉玄乐的嘴角流淌下来，越淌越多，将她素白的衣衫染得斑斑驳驳。她的身子刚从空中坠落，便跌入穆彤温软的怀抱里。

　　她平静而轻松的闭上双眼，任由穆彤将她用力搂紧，感受着脸颊上滚烫的眼泪，她意识模糊地低声呢喃一句：

　　“彤儿乖，听话，别哭，我好困也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三年了，从她接受千机传承的那一刻起，便无时无刻不在承受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穆彤垂下头，用力抱紧凉玄乐，侧脸轻触凉玄乐潮湿冰冷的面颊，唇角紧抿着，任外界如何纷乱，她无暇，也不想再管。

　　符越扑向凉锦，情霜上前一步，湛蓝光华勃然而发，震得符越朝后一退。

　　凉锦倏然回神，朝前腾跃，就地一翻，将无极令抓在手里。

　　无极令入手，立即与凉锦身上另外五枚无极令产生共鸣，这一枚无极令上还未开启的传承顷刻间激发开来，一道暗银的光华将凉锦含纳在内，一次又一次冲刷她的筋骨。

　　符越目眦欲裂，而凉锦的气息还在逐渐攀升，结合五行圆满的灵根，凉锦的修为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可怕势头飞快膨胀，当她从地上站起来，她自身的境界已经稳定在虚境大圆满。

　　距离真神境仅有一步之遥。

　　她平静淡漠的目光与符越遥遥对视，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符越额角青筋暴起，面目扭曲狰狞，脚下步子却猛地停歇，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一方殿门冲去。

　　他再不可能从凉锦等人手中夺走无极令，便选择逃走，他要拖到界外之灵来袭，先前他想借由无极令连通界外，也知道凉锦情霜与他想法一般无二。

　　现在大势已去，胜算已不可计，只要他带走最后一块无极令，凉锦等众无法将无极令凑齐，那么一切仍是虚妄，一切都将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唔……完结迫在眉睫，最多再一章……正文结束之后会写一点轻松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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