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后来交的男朋友，每一个对他都没有好脸色。他知道他妈妈很痛苦，很少主动要求什么，衣服每一件好的，鞋子也破得不成样子。他还做家务活，十二三岁时，就端着笨重的锅开始炒菜，第一次放了太多盐，难吃的要命，可倒掉可惜，就硬着头皮吃了下去。他说他还记得，吃了后口渴，连续喝了好几碗水，跑了好几趟厕所，才缓过来。
杨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陶蓝跟王卫国在他身后出现，陶蓝竖了一只手指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声张，于是，我们听着杨丰继续说了下去。
杨丰说：“其实我妈妈没有跟王老师独处过，王老师补课时，我都在，补完课后，还是我把他送走。我也不知道我妈妈怎么会看上王老师，我也告诉她了，王老师有家室，可她哪里听得进去。她去王老师家里闹的时候，我完全不知情，直到学校通知我，我才知道发生了那些事。我特别生气，对着我妈吼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
他苦笑了一声：“我是受够她了，当母亲没有母亲的样子，明明我还在读书，也不照顾我，还要我反过来照顾她。她又没有工作，把外公外婆留下的宅子卖了，就指着那个钱来生活……”
所以，杨丰没有去管她妈妈闹事，也不知道王致意家里因此遭受的变故，虽然他心里对王致意有愧疚，但在那事后，王致意除了没再去他家里补课，对他还是一如既往，他就渐渐淡忘了。
杨丰读完高中，就出去打工了，刚开始挣了点钱，给他妈妈买了一套这里的房子。他虽然再气她妈妈，但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杨丰说：“偶然有次碰到王老师，我才知道他也住这里，一开始我还很高兴，直到听到街坊邻居说起王老师家的事……后来再遇到王老师，我甚至不敢抬头跟他对视。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把我妈妈带到了我工作的城市，就没再回来。我很庆幸，我妈妈有不爱出门的习惯，虽然那个时候同住一小区，她也没见过王老师，没给王老师带去麻烦。”
我问：“你妈妈什么原因过世的？”
杨丰：“得了癌症，不想花钱治疗，生生熬着，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第 53 章


杨丰前半辈子的人生不幸福，但在那种环境下，他性格并没有偏激，还愿意为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为人也算正直。
王卫国走了过来，没吱声，静悄悄地站在杨丰身后。
陶蓝轻轻咳嗽了一声，杨丰转过头，看到他们，明显一愣。
王卫国忽然说：“我没你大度，只要惹恼了我的人，我都不会原谅。不管怎么说，你妈妈把我们家闹得鸡犬不宁，既然她死了，你就该替她赎罪。”
杨丰看着他：“你想要我怎么做？”
王卫国：“守灵，直到最后一天。还有，以后每年都来看他，直到你死。”
杨丰毫不犹豫点头：“可以。”
已经摊开了，本想此事可以揭过，但王卫国却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跟来时一样，站在遗像旁边发着愣。
那个位置杨丰跪了那么久，起身了，还没有撤垫子，王卫国站了一会儿，就坐在垫子上，不知想着什么，叫了他，却出着神没回应。
夜深了，屋外雨已经停了，偶尔一阵风过，带着夜晚的凉气，吹响了安静的大树。
杨丰离开了一阵，回来时径直走到王卫国跟前，从兜里拿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我没什么可做的，这点钱，请你收下。”
王卫国盯着撑得满满的信封，嗤笑道：“我差你这点钱吗？”
“……”杨丰诚恳道：“王哥，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王卫国仍旧不接，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厉声说：“拿走。”
杨丰尴尬地不知该收手还是不该收手，陶蓝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对王老师他们一家愧疚，我能理解，但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杨丰还想再说，把信封又伸了出去：“我知道钱没办法挽回过去的时光，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王卫国嗓音提高了，喝道：“谁稀罕你的钱了，拿走。”
杨丰吓得哆嗦了一下，可能不想惹王卫国不高兴，最后还是把钱收了回去。
过了凌晨，那些学生们陆陆续续到屋里睡下了，大堂中就剩下四个人。杨丰没有离开，应承下来守灵，就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远处，王卫国也没睡。
我第一次留下来，被沉重的气氛感染，也睡不着。陶蓝曲着腿坐在我旁边，可能是冷了，戴着帽子和口罩。
四周寂静无声，连白日里一直播放的哀乐也停了，只剩下另一个房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陶蓝不确认又问了我一遍：“你真的不回学校？”
我说：“明天周末，我可以休息半天。”
这些天不在学校的时候，我一直关注着学习群，每天抽空会问他们的学习情况。不过，留在这里的确耽误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