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时至深秋，星城的天亮得越来越晚，沉得越来越早，戚柚正值拍外景戏的阶段，有时路远，提前两小时出门，两旁道上的路灯还照着半边天。

　　迟越溪像是习惯了早起似的，天气渐冷，她却一点都不赖床，每日天不亮就起早，给她做好早餐又兼职司机送行。

　　戚柚喝牛奶的时候眼睛还是一条缝，语气乏顿地问她：“不困？”

　　迟越溪笑笑，“没什么，习以为常了。”

　　“佩服。”戚柚言简意赅，确是发自真心实意。

　　如果她能九点上班，且家到公司通勤只要三十分钟，她是绝对不会在8点前起床的。

　　迟越溪那么大气就割舍两个小时睡眠时间的行为，虽然她自己显得没什么所谓，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可久而久之，戚柚反倒有点心疼。

　　戚柚惺忪地在镜子前刷牙，嘴边糊着圈薄荷味的白色泡沫，她闭目养神地出神想着什么。

　　忽然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熟悉，她没动，随即脸上被一片柔软薄热的唇贴了贴。

　　“唔。”戚柚嘴里衔着牙膏，说不出话。

　　但她的利落地把牙膏沫吐掉，一只手拥住迟越溪的脖子，把她按过来。

　　迟越溪没办法反抗。

　　她也在迟越溪脸上留了个印记——

　　洁白的一圈，牙膏印子。

　　戚柚狡黠地笑，迟越溪也笑了笑，拧毛巾给她洗脸，然后顺便用这张洗脸巾拭了拭自己的痕印。

　　迟越溪转身要出去，戚柚却招招手，让她留在这里。她想起来自己刚才考虑的事，和迟越溪商量。

　　“你在公司是不是不睡午觉？要不明天你还是别早起了，我自己收拾，你可以睡到八点。”

　　迟越溪微诧，歪了歪脑袋，佯做失落道：“我被免职了？”

　　戚柚：“什么职？”

　　“早餐主厨，司机。”

　　戚柚笑，“不算，只算临时暂停职务。天太冷啦，你多睡会儿，剧组的早餐也不错，我过去吃。”

　　迟越溪：“都是外面买的，没家里卫生。”

　　这一点上她挺固执，“我给你做，不累。”

　　戚柚转头，打量了她三秒，像是观察她脸上有没有黑眼圈。

　　没有。

　　“那好吧。”戚柚松口，“那你做好就躺回去睡，我自己出门。”这样至少还能补觉一个小时。

　　结果迟越溪看了看她，说：“那样也太怂了。”

　　戚柚：“？”抬杠学专业高材生？

　　“我不睡回笼觉，和你一起出去。”迟越溪据理力争，“一日之计在于晨，没什么不好。”

　　商量半天，戚柚发现她打定的主意就落实了不到三分之一。

　　最后以迟越溪答应“早上出门不再自己开车而是改坐戚柚的工作车送她去上班”这一让步条款结束会谈。

　　虽然商议结果与原本计划的有一些出入，中途迟越溪还表现出了死倔不从的态度。

　　戚柚的话被杠回来了一半，但她其实有一点点为此开心。

　　她捧住迟越溪的脸，揉了揉，笑吟吟说：“你好黏人。”

　　-

　　戚柚的工作车上多了一个人，每早还要例行去朝暮大楼地下停车场里停一阵子，甘棠虽然反应慢，但是个被告知过内幕的，没做出什么太过惊愕的表情。

　　司机和化妆师倒是有几分不淡定。

　　尤其是迟越溪在车上帮戚柚挑口红色号，又帮她涂上嘴唇，你侬我侬，举止暧昧，看得他们好不震惊。

　　可职业操守使然，不管在车上看见什么，他们绝对不会把任何新闻带下这辆工作车。

　　何况戚柚只是每天早上坐这辆车，晚上则有另外一辆专车到剧组接她。

　　至于接到以后的行程，就不是他们助理团队方便过问的了。

　　星城近来天色暗得愈发早的缘故，剧组的收工时间变得逐渐规律，每晚六点半，天光昏昏欲沉的时刻，几乎就是戚柚回到车上的时间。

　　迟越溪也习惯了这个点将车停在离片场不远又较为隐蔽的地方等她。

　　可今日，戚柚似乎有什么事耽搁了。

　　暗红色的夕阳反射到车玻璃上，云层渐厚，日光渐沉，又过良久，天边已经浮上灰蒙蒙的一片。

　　迟越溪将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聊天记录还停在她和戚柚发的那句“我到了”的消息上，并没有得到回复。

　　想了想，她将车子挪到停车位，下车往片场里走。

　　恰好也有人往外跑，是个《生》剧组的场务，见过迟越溪的，此刻瞥见她，下意识地招呼了句“迟总”。

　　迟越溪拦住他，询问：“今天是有夜戏吗？”

　　“没有啊。”场务摇头，拍了拍自己的黑挎包，“下班了，导演和主演还没走，您可以去看看。”

　　迟越溪稍愣，轻轻点头，“谢谢。”

　　片场在一条小径后，作为星城近郊著名景点的梧桐路，今天封闭起来用作剧组拍摄，周围没几条闲杂人影。

　　场务提供的消息没错，演员里的其余都走了，片场只剩戚柚，导演站在她身边一脸心疼的愁容，而其他工作人员也知道戚柚心情不佳，全都默默噤声，与她保持一段不打扰的距离。

　　戚柚静静坐在一棵快掉光的梧桐树下，沉默不语，秋黄的落叶铺在地上，被风簌簌扬起，画面分外萧瑟。

　　她出现，戚柚没看见似的毫无反应，倒是甘棠抬起头，看救世主般的眼神望着她。

　　迟越溪这时才知道戚柚为什么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所有演员都会有出不了戏的风险。

　　《生》拍到结局的第二幕，基因程序被破坏的仿生人女主絮在生命的最后一小时亲手将自己苦苦找寻的新生之源放入人类热源基站。

　　光明重返人间，热与暖驱散寒冷，通天彻地的欢声与笑脸中，絮也笑着，看着玻璃墙中倒映的自己渐渐变白至透明，仿佛与寒冬融为一体。

　　人类最终也不知道这颗帮助他们挨过寒冬的宝贵热源来自他们最轻践的仿生人。

　　若干年后，求知真相的科研队读取到絮的记忆。

　　里面像一汪平静包容的深海，没有怨恨，反而泛着一缕淡淡的感激。

　　戚柚拍摄絮目睹自己消亡时潸然泪下，玻璃墙内流下一条淡淡的水痕，凄美而自然，成了整个结局的点睛之笔。

　　只是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都源于戚柚内心最真实的触动，以至于在导演喊停后她仍久久不能回神。

　　导演按了按太阳穴，满怀歉意道：“做演员入戏深了就是容易伤神，是我没调节好小戚。”看了眼迟越溪，还有点不好交代的窘迫。

　　迟越溪没说什么，她向来品性涵养好，不会无理责备或是迁怒他人。她向导演轻轻点头，示意没事，又单独招来甘棠，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很快，工作人员在导演招呼下逐一离场，梧桐路渐渐没入冷寂，最后导演与甘棠也从小径出去，迟越溪端了根剧组留下来的小凳子，坐在戚柚身旁。

　　“柚柚。”迟越溪牵起她的手摸了摸，有点冷，揣进自己风衣口袋里，轻声道：“我在这里。”

　　戚柚没吭声，隔了半晌，转头看她，清澈的眼睛里水光润泽，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

　　身后是黑下去的夜，浮动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迟越溪知道她入戏的后劲太长，无法自拔，心疼之余尽量找些话题排遣她的忧郁心情。

　　可显然这个法子不太好，换了七个话题戚柚都只有气无力地“嗯”，最后迟越溪把问题抛给她，还反挨了一顿批评。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戚柚嫌弃地道，心情和语气都十分恶劣，就像絮愤怒时的冷嘲。

　　迟越溪立刻安静。

　　好在甘棠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提着从迟越溪车里拿出来的一只口袋，和迟越溪交待她去买的晚饭。

　　甘棠来了观察几眼情况又走，迟越溪把口袋里的小盒子抽出来，盒子里又放着一条围巾。

　　她刚打开，戚柚扫了眼就说：“我不要。”

　　迟越溪一顿，点点头，又把盒子盖好，抓着她的手腕，耐心道：“那总要吃饭吧。”

　　戚柚冷言冷语：“我不吃。”

　　依稀还是絮当初看透人类嘴脸的状态。

　　迟越溪叹了声气，“你烦我？”

　　戚柚不说话，心里一面很烦，最深处又于心不忍，百般纠结，只觉得自己心情现在不受自己掌控。

　　“吃一点吧，我不勉强你，吃点东西我就出去，让你自己独处。”迟越溪好脾气地温声道。

　　戚柚冷冰冰的心有点动摇，半推半就地被她拉着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迟越溪把晚饭摆上石桌，只是简单的拌面和披萨，戚柚勉强动了动叉子。

　　四周都是梧桐扫地的声音，月光又冷又寂，戚柚吃着吃着，眼泪就不知怎得滚落下来，瞬间满脸泪水。

　　她好像又被那种莫名的伤感触动。

　　迟越溪放下餐具，蹲到她脚边，抓着她的手，马上喊她：“柚柚。”

　　戚柚脸上泪痕宛然，有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说话也语无伦次。

　　“不是叫你走吗？你好烦，我都吃东西了。我吃了，不要围巾，你出去，你自己回去。”

　　迟越溪问她：“你不想回家吗？”

　　“不回家。”戚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她现在情感紊乱，全凭着一股直觉张口就来。

　　“嗯，我也不回去。”迟越溪说。

　　“那你想干嘛？”戚柚一双水润的眼睛盯着她。

　　迟越溪问：“陪你好吗？”

　　戚柚：“不要你陪。”

　　迟越溪：“要。”

　　戚柚又说：“你好烦。”可语气不知不觉更好些了。

　　迟越溪歪了歪脑袋，说道：“不是柚柚公主给我批注的吗？”

　　戚柚：“什么？”

　　迟越溪回忆了一下，她从戚柚手机里看到的备注。

　　“活好黏人的小熊猫。”

　　◎作者有话说：

　　那个……近期都隔日更。

　　小熊猫顶锅盖.jpg

　　◎最新评论：

　　写不完，我错了，明天更……

　　小熊猫打屁屁.jpg，哼

　　等更新

　　哈哈哈活好

　　揉揉小公主捏捏小熊猫

　　活好粘人嘿嘿嘿嘿嘿

　　还好你昨天请假了不然卡的我也买不了呜呜呜呜

　　小熊猫不背锅

　　哈哈哈哈哈活好

　　哈哈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