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时候，还凭着自己的气力朝钟盈那处靠了靠。

她把他拉至火焰最旺的庭燎旁，对面茗礼还在和骆丰还在手舞足蹈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背过身，从角落里拿了几段手腕粗细的竹竿来。

荀安皱眉，但见钟盈朝他挑了挑眉，有些洋洋得意地把那竹竿朝火堆里一扔。

噼里啪啦地响声爆了起来，朱红色的火焰里迸出一朵朵金红色的火花，艳丽鲜艳，整个火焰像是不断开花的花树。

“荀安，你听，这是过日子的声音。”她把怀里揣着的几节竹子塞到他怀里，“你扔扔看。”

他低着头看着那竹子半晌，火焰跃跃，也看不大清竹子的本色。

“你试试这俗气的日子，也许，你会喜欢呢？”钟盈期待地看着。

四周歌声不止，李沙迟声线低沉悠远，围着庭燎，将所有的安静辟得荡然无存。

他看了眼手里的竹段，手腕轻轻一转，火焰受了惊扰，迸出刺耳的响声。

金红色的小火花在火焰里争先恐后蹿着，像是编织的流光。

接着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得了信，突然一堆扫帚，鞋子都往火堆里扔去。

他发觉身边驰过疾风，带动了他的发丝，钟盈不知何时朝正要往火堆里扔鞋履的茗礼那处拦去，踹了鞋子护在怀里。

“这鞋子得埋在院子里，咱们才能出印绶之子。”钟盈说得很认真。

茗礼却一把扑过来夺过了鞋子：“殿下又无儿子，哪里来的印绶之子。”

钟盈怀中一空，神色迷茫起来，然后往火里看去，接而又越过火苗看向他。

荀安觉得她此刻表情好笑极了。

有些迷茫，懵懵懂懂间又满怀真诚。

他发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异样。

抬手缓缓摸了摸脸，唇角有奇怪的弧度，向上。




39.  除夕二   她与他的吻

荀安迅速把手抬了下来。

接着他听到屋子里的水漏重重换了一下, 远处寺院里起了钟声，然后遥遥有人报：“子正，贺岁。”

隆隆鼓声沿着邑京城的主道蔓延, 响声直入云霄。

旧岁已逝，新日将来。

他抬了抬头, 看了眼远山, 远山的痕迹与墨色的天融在一起, 已然辨不大清了。

元盈观里的婢女侍从护卫部曲，都向钟盈拜礼，接而是互相恭贺。

荀安往后退了几步, 衣袖却被钟盈扯住。

他嘴里被塞进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舌头舔了几下，一如既往，没尝出什么味道。

“甜么？”钟盈不知何时又站在他身前，她凑近看着他的眼睛，满怀期待问道，“这是我亲自做的，不是买来的。”

钟盈气声很轻，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轻轻道。

然后他听到自己心底涌着的什么声音闷响一声。

不知是不是钟鼓声太吵, 还是那火焰已经过于刺眼。
他觉得自己有些烦躁，烦躁得想要将眼前诸多皆毁。

“我不喜欢胶牙饧。”他抬手从怀里揣过帕子, 将那胶牙饧吐了出来。

眼底冷了温度，语气变得不耐。

“不喜欢么？”钟盈吃多了酒, 脸上还泛着红晕, 听了他的话也不恼，只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眼神有些委屈。

“是我做的不好吃。”

她头低了下去。

破庙里的天女像落了灰, 被一些乞儿用脚踢了几下，破了眼，额发上的宝髻也毁了大半，那本微微上扬的唇角看着却有些狰狞。

他内心莫名舒爽起来。

“你若不喜欢，我下次再努力做点别的，选你喜欢的。”身侧的女子却突然抬起头，一字一顿承诺道。

“荀安，我祝你福庆初新，寿禄延长。”钟盈凑近少年的耳朵，带着她身上独特的清冷香气，从少年露于外的器官朝里渗去。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女子的睫毛上，因靠近火光，很快成为了一滴水珠，她的眼睛微微一眨，水珠便没进了她衣领的毛边上。

漫天的雪花顺着天幕落了下来，庭前的人皆仰头看着天色，庭燎还在燃着，雪色丝毫不减。

荀安把视线越过天，重新回到了少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