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迦从枢机主教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怀疑，但没有辩解。

　　米城的枢机主教是原著教廷中少数偏正面的人物，虽然有些贪财，但在平衡庄园、农民和权贵的利益上尚算有些良心，在魔域入侵时战死到最后一刻。

　　陆迦离开的时候还听到枢机主教身边的牧师小声道：“主教大人，这个神子明明是偷窃圣血之心的贼……”

　　“闭嘴！”

　　陆迦唇角稍微弯了弯，很快又抚平。

　　阿德尔偷了三颗圣血之心给他，恐怕现在对他恭敬地喊“神子”的人大半都觉得他是趁机偷窃的贼，只是碍于米已成粥，只能咬牙供他。

　　陆迦想起上一次。

　　上一次他只偷窃了一颗圣血之心给阿德尔，本意是让教廷投鼠忌器，不敢像原著一样坑害阿德尔……但却忘了，有其他圣血之心备选，教廷投鼠忌器又能忌惮多少？

　　现在有人敢故意小声让他听见，阿德尔上一次在教廷的待遇只怕比他更差。

　　陆迦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一声。

　　还是他当时不够狠，若像现在的阿德尔一样，直接把所有的圣血之心都抢了，教廷不认也得认！

　　这么看来，这次阿德尔倒是很有他的作风。

　　陆迦抬头望了一下天空，眉头再次皱起来。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阿德尔是阿德尔，陆迦是陆迦。

　　他们虽然走到了一起，但绝不是同一种人。

　　光域结界快速后退，中间必然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以阿德尔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做？

　　难道是总系统要挟他的？

　　从黄金圣座中光明神的遗留信息看，至少上一世阿德尔和总系统并没有任何关系……

　　陆迦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遥远天空中的光域结界。

　　因为融合了三颗圣血之心，陆迦精神力散开的时候，能够察觉到光域结界因为能源不足正在慢慢衰退。

　　他尝试着分了一缕体内的圣光之力出去，光域结界立刻像久旱逢甘露的种子，萌发一丝新的生机。

　　不过这里距离上空的结界太远了。

　　陆迦沉吟片刻，叫人跟枢机主教通知一声，然后自己撑上一艘小船，向着海边的光域结界边缘荡去。

　　到达边缘，陆迦能看到海水在结界里外两侧泾渭分明。

　　里面是深蓝的海，外面是暗红的黑泥。

　　结界边缘还在缓慢地后退，陆迦伸出一只手，轻轻贴在结界边缘上。

　　圣血之心中澎湃的圣光之力涌出，瞬间补充到了光域结界中。

　　光域结界的后退瞬间停下，甚至还有了一点向前延伸的意思。

　　陆迦正在思索要不要将光域结界重新推回去的时候，按在结界上的手掌忽然微微一凉。

　　另一只手轻轻贴上来，掌心与他隔着结界并在一起，五指强行突破了结界，插入陆迦手掌指缝之间，手指交错握住了陆迦的手。

　　陆迦微微一怔。

　　阿德尔英俊的面容出现在结界对面。

　　太久不见，阿德尔额头上的角已经长得极大，头发也变成了深紫色，原本澄澈如湖水的眼眸同样变得深邃。

　　和从前陆迦魔王的外貌几乎一致。

　　但即便如此，阿德尔笑起来依然带着独属于他的爽朗和干净：“好久不见，西格玛。”

　　陆迦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你已经去过黄金圣座了？”阿德尔道，“拿到石板了么？”

　　陆迦点头，低声道：“抱歉，我……”

　　“不用抱歉，不用太当回事。”阿德尔依然如同过去和陆迦相处一样摆了摆手，“不论上一个阿德尔到底做了什么，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阿德尔，对不对？”

　　陆迦抬眸看着阿德尔的瞳孔，随后摇了摇头：“都很重要。”

　　阿德尔稍微侧了一下头，眼眸中流露出一缕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悲伤，快得如同错觉——但他很快笑了起来：“西格玛，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就该你把我封印了。”

　　陆迦再次一怔。

　　这还是这个世界阿德尔第一次清晰地跟他提起“剧情”这回事。

　　成长为魔神之后，阿德尔已经找回记忆，知道自己是这个诡异世界的核心了？

　　陆迦不知道阿德尔这么问是要做什么：“你想被我封印吗？”

　　阿德尔摇摇头：“不想。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陆迦愈发不懂：“你不把剧情走下去，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

　　阿德尔轻轻叹口气：“可是你会离开这个世界。”

　　“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永远一直跟着你，陪你到任何一个世界去？”

　　阿德尔忽然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迦，“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没有考虑过我能不能跟上你、愿不愿意跟上你？”

　　陆迦忽然失语。

　　他好像……确实没有想过。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他就习惯了阿德尔的陪伴，不论去到哪个世界，都会很快找到阿德尔的踪迹。

　　因此陆迦下意识就以为，不论他去哪里，阿德尔都会跟着他。

　　习惯酝酿成陪伴，最后沉淀成本能。

　　陆迦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德尔的手掌带着略微的凉意。

　　阿德尔静静地看了陆迦一会儿，忽然再度笑了起来：“没错。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只要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