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季让带她进了六中，顾唯一有些纳闷地问他，不是差生嘛, 校长都来了。

　　季让笑了笑，手指撵了撵, 说捐钱了。

　　季让带她到篮球场, 带她去看了教室，还带她去了他们总是聚一起偷着抽烟的地方。

　　随着季让的脚步, 顾唯一想象出一个肆意阳光的少年，那时候的他还是快乐的, 身上也没有背负任何事情的季让。

　　*

　　这边张岩从教师公寓出来脸色一直不好,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顾唯一说的没错，如果那场车祸如果季让也死掉了，那他们只会更愧疚, 因为钟信当年说过是孙超自己要求开车的, 季让阻止过。

　　张岩靠在车里, 挠了挠断眉, 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低声骂了一句, 掏出手机给孙乾打电话。

　　那边是呼呼的风声, 热烈的欢呼声，张岩知道孙乾在玩车，那是一群富家公子的游戏，豪车美女。

　　“有空见一面吧。”

　　“怎么，替你妹妹聊聊？”

　　“孙乾！”

　　孙乾笑了笑，“开个玩笑, 下周吧。”

　　张岩挂断电话，眉头紧锁着，孙乾比他想象中的要消息灵通。

　　现在的孙乾早就变了，变了阴沉看上去整个人冷冷的，那种冷跟季让的又不同。

　　回到家，张岩已经十分疲惫，他靠在沙发上，“妈给我拿杯水。”

　　张岩的母亲从屋里出来拿着手机，给张岩随便倒了一杯，然后坐在张岩旁边。

　　“你小姨说小一有对象了，你知道不？”

　　“嗯。”张岩疲惫地抬眸看了一眼。

　　“做啥工作的知道不？”张母一脸八卦。

　　“酒吧老板。”张岩冷哼一声。

　　张母跟王女士聊着天，“那跟你一样啊。”

　　张岩掏出手机，勾了勾唇，吊儿郎当地搜了一下，递给张母，“这种酒吧。”

　　视频里是昏暗的，一个女人穿着暴露，跳着钢管舞，张母视觉受到冲击。

　　张岩笑了笑，其实视频有些夸张，季让的酒吧虽然也是昏暗的红灯酒绿的，但没有穿着暴露的在跳舞。

　　张母赶紧给王女士打过电话。

　　“赶紧让小一分手。”

　　王女士这边刚拿起手机就听见自己的姐姐冒出这一句，皱眉问，“你怎么了？”

　　张母边说边回房间，“哎呦，小岩给我看了小一男朋友的职业，哎呦酒吧老板。”

　　“那不挺好的。”王女士正躺在顾教授腿上看着电视。

　　“好什么好啊，是那种特别暴露的酒吧，我给你看视频，发老顾手机上了。”

　　王女士吃了一瓣顾教授剥的橘子，拿起顾教授的微信看了一眼视频。

　　“这么刺激的吗？”王女士颇为激动。

　　“刺激？”

　　张岩在一旁都听见了，他挠了挠头，“小姨脑回路一直这样吗？”

　　张母挂了电话，“真不知道她怎么当上教授的。”

　　王女士看了姐姐挂了电话，张嘴又吃了一瓣橘子。

　　顾教授抬了抬自己的无框眼镜，“真没事？”

　　王女士捋了捋自己的短发，“小一难得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只要这个孩子人品可以，没干违法的事，对小一还好能有什么问题。”

　　顾教授向来是听老婆的，于是点点头。

　　南大中最著名的一对就是顾教授和王女士，顾教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戴着眼镜，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帅小伙，而王女士短发利落，喜欢穿旗袍，性格泼辣一些，但学生们都喜欢她。

　　*

　　看完这些已经很晚了，但顾唯一很兴奋，小脸红彤彤的，眼睛一直弯着，“季让。”

　　季让靠着车，看着她。

　　“你带我飙车吧！”顾唯一瞪着圆眼看着他。

　　“你不害怕？”

　　顾唯一摇摇头，“不过，你的腿可以吗？”

　　提起飙车是她一时兴起，可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他的腿不能飙车。

　　季让笑了笑，拉开车门，“可以。”

　　“真的吗？”顾唯一凑过来问他。

　　季让低头看了一眼她红润的嘴唇，低头凑近轻啄了一下，散漫地笑了笑:“这是提前的庆祝。”

　　“”

　　季让选择的路是姜丽家后山的那片地方，盘山公路。

　　从山下看那条路蜿蜒曲折，山顶高耸，看着还挺害怕的。

　　“怕了？”季让咬着一根棒棒糖，桃花眼微勾。

　　顾唯一攥紧手摇摇头。

　　车子还在山下的公路，这片是居民区，姜丽家就在不远。

　　顾唯一想起来刚来姜丽家那次就在这条路上碰见过季让。

　　“你以前来过这里吧。”顾唯一侧头看向他。

　　季让点头，“睡不着的时候就过来跑跑。”

　　“现在走吗？”

　　季让低头看了一眼表，摇摇头，“再等等。”

　　此刻已经是六点，外面温度很低，顾唯一有些无聊地坐在车里，时不时地玩着季让的手指。

　　正当她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的姜丽。

　　“姜丽。”顾唯一打开车窗时，季让手伸过来给她紧了紧衣领，戴上毛绒绒的帽子。

　　“老师。”姜丽穿着一身运动服正在锻炼。

　　姜丽低头凑过来，看到驾驶位置的季让，她知道是那个救班长的男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唯一问。

　　“跑步，老师你来这边做什么，要不要上去坐坐。”姜丽问。

　　顾唯一摇头，“不用，我来这边溜达一圈，你快去跑吧。”

　　姜丽点头，本想离开，又折回来，“老师，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顾唯一有些害羞的点头。

　　“哇，老师你终于有男朋友啦。”姜丽感慨完，冲着季让说，“师公，有空来我们班玩。”

　　师公？

　　季让对这个称呼有些疑惑，“师公？”

　　“老师的老公。”姜丽笑呵呵地解释。

　　顾唯一赶她，“什么词啊，赶紧跑步吧，我们走了。”

　　“老师再见，师公再见。”

　　姜丽这个称呼似乎让季让情绪变得很好，他嘴角一直扬着，那双桃花眼盛满了笑意。

　　等姜丽走后，季让帮顾唯一系好安全带，车发出轰轰的声音，像是箭一样冲了出去。

　　顾唯一感受到了一种冲撞感，整个人有一种奇特的快感，但车快到山顶的时候突然慢了下来。

　　季让腾出一只手指了东边，顾唯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太阳从东升起，阳光铺满整个大地，圆圆的太阳像是燃起的希望，美好而幸福。

　　车停在山顶，这是一块平地，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筒子楼，家家户户亮着的灯，渺小而又平凡。

　　山顶的风呼呼地吹着，顾唯一站在远处，看着那一片的风景颇受震撼。

　　季让早就习惯了这种景色，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总会过来看看。

　　他倚靠着车门，懒散地看向远方。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陌生号码。

　　接起电话是张岩大着舌头嘟囔着什么。

　　张岩此刻正在清吧自己一杯又一杯喝着酒。

　　“你跟我妹妹在一起呢？”

　　季让嗯了一声。

　　那边张岩有些哽咽，“因为你我妹妹跟我吵架，她以前都没跟我吵过。高中的时候我说过把妹妹介绍给你，但我现在不想了。”

　　季让没说话。

　　“季让你一向淡漠，你你能有多爱我妹妹呢？”张岩说话越来越轻。

　　季让拿着手机，视线落在顾唯一身上，他声音低沉认真，“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活着，而我现在为顾唯一活着，你觉得这样够了吗。”

　　张岩顿了一下，“季让你说话算话。”

　　“我没食言过。”季让挂了电话。

　　他一直想告诉顾唯一，他是因为她才能活下来，像一个人一样活下来，可是他又怕给她太大的负担，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顾唯一玩够了，跑过来，她的手被冻得通红。

　　季让抓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他笑着说:“有没有什么烦恼，可以喊一喊，释放压力。”

　　“管用吗？”

　　“管用。”

　　顾唯一眼睛被冻得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烦恼压力倒是没有，但是想喊一喊。”

　　“去吧。”季让松开她的手，他靠在那，插着兜，看着她。

　　顾唯一转过身，面向太阳，她的手放在嘴边，“我希望——季让能开心！”

　　她突然转过来，看向季让。

　　季让眼神变了变，他视线落在顾唯一身上，她的头发随风飘动，圆圆的眼睛此刻弯弯的，像月牙一样明亮，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好。

　　“顾唯一很爱很爱季让！”

　　那一刻，季让觉得够了，他想要的就是这么多，顾唯一今天一天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他都怕自己一辈子的幸运都用在了这一天。

　　冷风吹着，太阳悄然照亮这一隅之地。

　　季让那双桃花眼微微泛红，他走到顾唯一身边，捧着她的脸，温柔缱绻地落下一个吻，在那一刻他眼角的一滴泪顺着泪痣低落在顾唯一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