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鸟轻叹一声：“阿苏，我并不是人类，我有我的生存意义。”

　　“如果你的生存意义是毁灭我们，那我们只能当敌人。”苏想容的声音冷下来, “你对老四袖手旁观也就算了，可你对天后动手, 这点无法原谅。”

　　可以明哲保身，但不能下手加害。

　　“你不懂，”绿鸟扑腾着翅膀，语气变得焦急，“我并不是自愿来人界的, 我想回去，带着功劳回去, 这样才能晋升，我跟哈桑那些咸鱼不一样！”

　　“所以你就设计陷害室友？”苏想容提高嗓门，“我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感谢你刚才救了我，现在请放我下去吧。”

　　听到她陡然疏离的口气，绿鸟沉默了，它依言降下高度，将苏想容放回街道中央。

　　秦浩琅一直紧跟在后，见她落地立刻飞奔而来：“苏苏！”

　　绿鸟显然对监察心有余悸，它展翅欲飞，临走前说：“阿苏，我已经无路可退，迷梦号消失了，回去也毫无意义。”

　　“和哈桑一样，我只想有个栖身之所，这条街介于人界与异界之间，只要得到钥匙，就能成为这条街的主人。”

　　它呼啦一下飞到半空，盘旋不走：“为什么你偏偏是主播？阿苏，我并不愿与你争夺钥匙。”

　　“找个栖身之所有什么难的！”苏想容冲半空喊道，“跟我回去，向天后道歉！只要你从此不再做伤害人类的事……”

　　“太晚了，阿苏。”绿鸟目露哀色，“我没脸去见天后和老四了。”

　　说完，它不再停留，扭头朝远处飞去。

　　“学霸，等等！”苏想容拔腿欲追，却被身后出现的大手牢牢攥住。

　　“你又想去哪儿？！”秦浩琅咬牙低吼，镜片后双目红的狰拧，“一次又一次往危险里冲，你就没想过，被你丢下的人要怎么办？”

　　苏想容一下被吼懵了：“啊？”

　　“你总是这样，眼里只有前方，从来不为别人停留，”秦浩琅自制崩溃，猛地将她压进怀里，“我差点又失去你，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前辈！”

　　苏想容猝不及防被抱住，本能地抬手要推，耳边却清晰地听见他如雷的心跳。

　　不知为何，她推拒的手停在半空。

　　评论区：

　　［骚气鬼差］哟，想不到直播间还放爱情片

　　［拇指大娘］妖姬什么时候情根深种的？

　　［气仙女］这小子藏的挺深嘛！

　　［道爷］一堆脑残！没听见他喊她前辈吗？

　　［骚气鬼差］……我去！

　　［拇指大娘］我去！

　　［气仙女］我去！

　　赶来的紫鹤与陆行睿见到相拥的两人，一时相对无语。

　　紫鹤：“都什么时候，怎么还搂上了？”

　　陆行睿捂住女儿的眼：“乖，我们不看。”

　　苏想容苦着一张小脸：“秦同学，我不是你的前辈啊。”

　　开玩笑，滨海大学刚建成时你就被校长请来镇妖了，你多大？

　　你丫就一不老妖怪，你喊我前辈？当我是黑山老妖吗？

　　她越想越不爽：“注意点影响啊喂，还在直播呢。”

　　秦浩琅置若惘闻，依旧紧紧箍着怀里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她溜走。

　　糯米像坨泥巴一样从背包里流出来，吐着舌头呼哧呼哧：“你抱她就抱她，别连背包一起抱，差点勒死老子。”

　　它爬上苏想容的脑袋，一屁股坐下，贱兮兮地笑：“她又在逃避，他步步紧逼，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拇指大娘] 这狗在说什么？

　　[骚气鬼差] 不知道，但是挺好笑的哈哈哈哈哈

　　苏想容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两个爆栗，一个送给糯米，另一个赏了秦浩琅。

　　“统统给我起开！”她发出狮吼，“一个两个都不知所谓，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搞笑？表白？”

　　糯米抬起前爪遮住脸：“嗷呜，别骂了别骂了。”

　　秦浩琅终于松手，欲言又止：“苏苏……”

　　苏想容抬手制止：“我不是你的前辈，也许我曾经是，但现在，我只是苏想容。”

　　她的眼神清澈又认真，看得秦浩琅心头一跳。

　　没错，这很苏想容。

　　不论有没有失忆，不论怂包还是胆肥，她始终只做她自己。

　　秦浩琅微微低头，白皙的皮肤泛起红色：“抱歉，是我钻牛角尖了。”

　　两人的身影映在通红的背景色里，苏想容语气放柔：“等这场直播结束，你再跟我讲讲过去的事吧。”

　　秦浩琅身子一顿，有些诧异，又莫名高兴：“好。”

　　街道两旁的火势逐渐转弱，那些纸糊般的房子被烧光，露出了后边的景色。

　　大片的，一望无际的浓雾，以柏林街和伦敦街的交点为中心，向整片区域扩散。

　　天色开始泛白，又在浓雾的遮挡下显得无比阴郁。

　　“这主持人疯了吧，”紫鹤喃喃道，“一会儿白天一会儿黑夜，现在又整出个不白不黑。”

　　“陆老师！”苏想容大步走来，肩上扛着小白狗，身后跟着小白脸，比高阶主播还有气势，“我看到最后一条提示了。”

　　陆行睿听完她的转述，低头沉吟起来：“矗立在日月倒影之畔，以女王之名，向四面传递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音？”

　　几人凑在一起，开启头脑风暴。

　　秦浩琅：“日月倒影之畔，意味着水边？”

　　紫鹤：“女王，伊丽莎白？维多利亚？”

　　陆行睿：“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声音，莫非是指时间？”

　　苏想容：阿巴阿巴阿巴。

　　糯米：你闭嘴吧，听着就行。

　　时间的声音，就是钟声，而同时向四面传递，那便是——

　　“大本钟，或者叫伊丽莎白塔，坐落在泰晤士河边，是一座四面钟塔。”

　　紫鹤猛一击掌：“全对上了，那钥匙的所在地，就是钟楼！”

　　几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街心，那里本该有一座废弃的钟楼，腐败街被翻修时，曾对它做过简单的外墙涂漆。

　　如今它藏身雾里，不露真容。

　　“这么一说，入学后确实没听它响过，”苏想容恍然，“一进游戏就敲个不停，果然有鬼。”

　　紫鹤：“你这是典型的马后炮。”

　　“少废话。”苏想容脸一红，“走了走了。”

　　四人一狗要出发，街心的浓雾中突然传出厚重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回响不断，如魔音一般遍布街道。

　　幸存的玩家和异界人纷纷抬头，看向诡异钟声的源头。

　　街心的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相互推挤着让出一条道来。

　　道路尽头是一座六层楼高，表面黑漆漆的钟楼，黑色砖墙吸收了周围的光线，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苏想容惊呼：“这楼怎么长变了？”

　　同样的疑虑萦绕在许多玩家心头，原本是红色砖墙，被绿色藤曼缠绕的旧钟楼，此刻已面目全非。

　　而在巨大钟表的表盘上，有一个与它阴暗风格完全不同的窗口，浅蓝窗框，粉色窗帘，活脱脱一间少女闺房。

　　窗户边坐着一个洋娃娃般漂亮的小女孩，她倚着窗边，美丽的大眼睛木然看向远方，嘴里唱着清脆的童谣。

　　拉大锯，扯大锯

　　姥姥家，唱大戏

　　女孩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挂着一枚黄铜钥匙。

　　苏想容猛地扭头，看向陆行睿怀中的女孩，同样的精致面孔，同样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睛。

　　她听见自己抽气的声音。

　　陆行睿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囡囡，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女孩放回道具栏，再转过身时，之前的儒雅气质已全数湮灭，整个人被阴沉浓郁的杀气包裹。

　　苏想容下意识朝秦浩琅身边靠了靠：“陆老师怎么了？”

　　秦浩琅垂眸看她，低声道：“陆老师的妻女就是在这条街上失踪的。”

　　三十年前，已是Lv5主播的陆行睿放弃转职，决定退出直播间。

　　“我劝过他，像我们这样长期同异物打交道的人，早没了普通人的气运，业障缠身，一旦失去直播间的庇护，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唯有转职为监察，半只脚踏入神的领域，才能抵消那恐怖的噩运。

　　秦浩琅轻叹：“可他自从与普通人结婚后，就一心想回归家庭，不愿在直播里冒险求生。”

　　就在陆行睿卸下主播称号的第二天，噩梦发生了。

　　他的妻女在学校附近用餐时，被异变的腐败街浓雾吞噬。

　　失去称号的陆行睿无法参与拯救任务，只能眼睁睁看着美神婆带回一个粉色头箍。

　　“对不起，让它溜走了，我用禁术将你女儿的灵魂暂时封印在头箍里，至于你的妻子，我很抱歉……”

　　陆行睿将女儿的发箍捧在心口，失魂落魄：“是我的错，是我带来了厄运。”

　　美神婆犹豫再三，终于透露一个消息：“它带走了你女儿的身体，只要找回身体，你去求直播间，她就能再入轮回，而不是魂飞魄散。”

　　陆行睿暗淡的面容重又亮了起来，回到直播间，他的女儿还有救。

　　苏想容听完过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情绪，晶亮的眼睛看向秦浩琅。

　　“你们一个个都说认识我，那么陆老师的妻女出事时，我在做什么？”

　　秦浩琅回望她，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伤痛：“那个时候，你已经失联两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