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失职，我们华林会认真处理。”徐方城冷冷淡淡地开口，“至于其他……”

　　“陆水。”

　　说话间，他突然叫了陆水的名字。

　　陆水一震，跟回头的阎行对了个眼神，坦然地走出来。

　　徐方城微笑地看着陆水：“华林现在，只有你了。”

　　*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华林没有任何好处。”

　　陆水跟徐方城走到展厅外私聊。

　　阎行远远地站在门口，做好了陆水不愿意，就马上带人走的准备。

　　“你信吗？这确实不是我做的。”徐方城双手插兜，眼神怅然地盯着地面。

　　陆水注意到，他又穿回了原来的风格。

　　老成，古板，没有一点人情味。

　　徐方城期待陆水的回答，但陆水却没有说话。

　　他不相信徐方城，从徐方城带他带徐家的家宴上，他就已经在徐方城设的局里了。

　　“我只是有意无意地说起邵时的评级，不过是他们集团的中等设计师而已。”

　　徐方城揉搓着食指和大拇指，就好像在随意地碾压不存在的灰尘。

　　“而米娅，她最擅长的，就是推敲上级的心思。”

　　陆水恍然大悟。

　　但他还是无法认同徐方城。

　　“你给了她暗示。”陆水抿了抿唇。

　　徐方城一定和米娅单独聊过，也许就是在他平常接待客人的茶桌上。

　　状若无意地提起这次的男装秀。

　　一个不怎么优秀的中等设计师，和一桩不如星光秀的活动。

　　甚至整场男装秀，赚到的钱也比不过星光秀的零头。

　　米娅是多机灵的人。

　　但就是这份机灵让她变得愚蠢。

　　她揣测“圣意”，私自联系了服装厂商。

　　徐方城心知肚明，却没有阻止她。

　　于是米娅的野心和贪婪就逐渐变大，像是一个膨胀的气球，最终等待她的，只有事发的爆炸。

　　陆水双手环胸：“她中饱私囊了？”

　　“不止这次。”徐方城挑眉，“过去只要你不在的每一次活动，米娅都会和在各种细节上，吃下一部分回扣。”

　　陆水了然点头，怪不得别人都说米娅大方，赚两手钱，自然有本钱给同事更多小恩小惠。

　　“我承认，我确实误导了她。”徐方城抬眸，“可我不这样做，华林的蛀虫就会永远扎根在，断臂求生，我不得不做。”

　　“徐方城，你在说谎。”陆水直视徐方城。

　　他殷红的嘴唇上下翕动，看得徐方城眸光深沉：“如果这次我没有出现，时装周一定会办下去，邵时会失去晋升的机会，米娅会被你扭送警局，而华林，就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一石二鸟，你还真会想。”

　　徐方城见状，居然不慌，反而欣赏地鼓起掌。

　　“你说的很对。”徐方城点头，“可你少说了一点。”

　　陆水皱眉，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知道对不对。

　　“我还想为你铲平一些荆棘，这也有错吗？”徐方城叹气，眼里有些落寞，“我做的这场局，一开始，可就把你给排除在外了。”

　　陆水睁大眼睛，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陆水，我给过你机会。”徐方城的声音让陆水想起了那天在楼梯口的事。

　　只要陆水当时服软，也许徐方城就会让他跟进活动。

　　有他在，米娅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况且，同样的话，我抛给你，你会像米娅那么做吗？”

　　徐方城转头看向陆水。

　　陆水陷入沉思。

　　他从来不会去刻意讨好别人，也许过去的他还会有点羡慕八面玲珑的米娅，但现在，他只想做好自己。

　　陆水扬起嘴角，举起手机。

　　手机的屏幕是正在录音的画面。

　　徐方城毅然不动的表情这才有了一丝龟裂的迹象。

　　“录音不能成为证据。”徐方城紧盯陆水。

　　“但可以成为八卦新闻的头条。”

　　陆水收回手机，把它放进裤袋。

　　“米娅是咎由自取，这件事我不追究。”他平静地望向站在门口的几人。

　　“但你为什么要选这次活动，偏偏设计师是邵时？”

　　徐方城没有回答，他只是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包烟，静静地抽了一口。

　　烟雾呛得陆水不自觉地皱眉，徐方城就立刻熄了烟。

　　“如果你还信任我，以后再跟你说吧。”

　　陆水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

　　再待下去，恐怕董钧鑫都要急得冲过来了。

　　他抬脚就走。

　　“你要去哪？”

　　“去收拾你的烂摊子。”陆水头也不回，“华林对我有恩，我会接下男装秀。”

　　“但是，”陆水停住了脚步，“解除租赁合同，赔付阎行双倍的违约金，跟邵时道歉，一样都不能少。”

　　陆水的眼尾高高翘起：“还有，你应该要跟我说一声，对不起吧？”

　　徐方城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怒意。

　　陆水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既然你不想，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可不保证，我手机里的录音，明天会出现在哪个八卦杂志上。”

　　“对不起。”徐方城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目视陆水离开，徐方城把熄灭的烟丢进垃圾桶，又点燃了一根烟。

　　*

　　“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我跟华林签了十年的死约，除非被解雇，我是没办法离开华林的。”陆水无奈，一手按住太阳穴，“能让徐方城呕一把，出点血，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阎行轻笑：“你就这么舍不得华林？”

　　陆水看向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华林就是我的青春啊。”

　　对于陆水来说，在华林的这几年漫长又宝贵。

　　他的初出茅庐，青涩与不安，都交给了华林。

　　也许现在，跳槽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拿着录音威胁徐方城开除他或许也能一拍两散。

　　但离开华林的沉没成本，实在太大了。

　　陆水确实舍不得。

　　阎行伸手过来帮他揉脑袋，陆水看了阎行一眼，没有躲开。

　　“注意看车。”陆水提醒道。

　　“没事，红灯。”阎行挑眉。

　　陆水瞥了阎行一眼，表情柔和：“你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陆水像是在回忆一样，模仿起阎行的口气：“我早就说那个人假模假样，你居然不信，现在吃亏了吧？”

　　“你当我傻啊。”阎行笑着打了陆水一拳，“我可是个成熟的大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两人回到小区的地下车库。

　　陆水坐在车座上，没有急着下车。

　　“谢谢你。”他缓缓开口，“这件事，我最对不起的是你。”

　　“你挺身而出，可我却……”

　　阎行解开安全带，忽然转身凑近陆水。

　　“陆水，这世上没有谁对不起谁。”阎行咧开嘴笑得开朗，“只有心甘情愿。”

　　“再说了，你现在，单独面对那家伙，妄想症是不是不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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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沉没成本（来自百度）：我们在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仅是看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而且也看过去是不是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有过投入。我们把这些已经发生不可收回的支出，如时间、金钱、精力等称为“沉没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