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似水,婉如歌 - 分卷阅读109
“二姐……她搭了台子。”见舍人亦面露讶异,她忙问:“不是您的吩咐吗?”对方摇摇头,显然舍人也不知情。
那台子不矮,许多张高案如“山”垒成。
女孩们颠倒几次,好容易将它们叠成二姐要的样子。擦着汗,柏儿再请指示:“您看可以吗?还需要再高点儿吗?”
“你们站远点!”贺娄说完,就扯了娟儿近前,“上去!”
“二娘,我、我怕高……”
“知道。上去!”
莹儿急急跑出来,“二姐,发生何事啊?有事我们好商量。”
那边一愣,继而笑:“没事,不是罚她。”
“那,那是……”
“练胆儿。”
“练胆量咱可以想想其他办法,这……这真有些……”莹儿仰面瞧,“太高,太高了!娟儿恐高,硬要她攀,小心把人摔了……”她横在两人中间,连连摆头,忽然瞥见院门有人捧花进来。
“练胆子就要克服恐惧。”二姐隔空一提,娟儿被拽了过去。“怕什么?这些人护着!怕摔?来,垫子!”
二娘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大家不敢不动,只是放慢动作以待舍人出来。见救星来了,大家忙用目光求救,却见舍人居然点头,莹儿虽然不解却也只得后退两步,让出位置来。
垫子才好,二姐又撇头,“上!”
见此,娟儿只得听命,紧了蹀躞,拉起两袖,咬牙向上爬,可还不到一半儿,那细腿儿比案腿儿摇得厉害。
上摇带着下晃,一呼引发众惊。
“啊!”
听见尖叫,花儿首个冲了去,莹儿马上帮忙。两人用膝压,手去稳;先后几人加入,那“山”不动了。
“不许停!继续!”
远处贺娄背手催促。
“别怕,阿姐们都在!”山下向上面点头。
莹儿提心捏汗,甚久没有如此紧张,不住替娟儿默默鼓劲,见那两脚终于站上了最高的台案,不由长舒一气,落目间,与对面眼光交错。
原来,她还是她。
林荫下,阳光被剪成无数黄亮花朵。
一会儿,小黄花便从石板跳上鞋面,衔住石榴裙裾,攀着飘扬的薄纱跃上女孩的肩头;一路行过,渐渐给并肩的人儿周身印满了璀璨。
“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没有。”那边摇摇头,很快加言:“永远不会的。”
脚未踏实,滞了半拍,莹儿瞬息赶上,“那,那为何总躲着我?”
“你我……”女孩垂了目,“我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换了姓,还是改了名?难道、难道每月多了一贯钱,几石粮食,我就不是我啦?”她不想大声说话,可说着说着就忘了。出乎意料,花儿没有被吓到,静静听着,继续走着,出绿阴时抬头望天:“一石的米够一大家子活了。”
那一声自语,让柴莹儿哑言。
她检讨着自己的轻率,扫见花儿露洞的衣鞋,愈发脚步沉重,渐渐落在洪氏身后。花儿觉察她走得很慢,调整步伐也随之慢了下来,等再次并行,道:“你该自重自己的身份,你是内舍人的贴身女官。”
听见‘内舍人’这三字被刻意加重,莹儿抬眼望去,见花儿微笑点头。
二人回到园工住所,一进了屋,便是十几人的通铺。
这样的大通铺,莹儿也曾睡过。磨牙、呓语、鼾声与弥漫的脚臭、屁臭一齐围绕她的铺位,成了每夜睡眠的一部分。
盯着熟悉的黑褐枕褥,她发了怔愣。
“阿姐。”
一个小女孩怯弱弱挪来喊人,随即好奇望向她。花儿下蹲抱了去,边整理小儿的头发边笑:“豆儿今日乖吗?”
“乖!”小孩子高声回,扭了扭裙摆,又笑:“如厕我都喊了邓婆婆,没把裙弄脏。”
“你,你亲妹妹?”已从那温情中感受到了,可她仍不敢笃定,不等花儿回答又急问:“也、也进宫了?她……这么小!”
洪氏不说话。
女童眨了眨眼,瞧瞧阿姐,又瞧瞧阿姐身后,于两个人间来来回回。
好一阵儿,花儿站了起来,“耶娘阿弟都没了。”看不见她的表情,莹儿只能从眼前下沉的双肩感受那分量。那双肩膀能担起比少女体重更重的东西,而今还是被压垮了。
小孩儿去牵姐姐的手。花儿吸了下鼻子,摸了摸她的脸蛋。
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无地自容。
见过舍人案头堆着各地旱情的奏文,也曾为不下雨而万分焦急;但她从来没有将那纸上的数字与活生生的人联系过……
她不知道真的……会死人……
走出很远了,莹儿也不敢回头,她不敢看小女孩的眼睛。孩子的眼睛太清澈了,一眼可以望穿人心。
而她自认经不起那样的拷问。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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